雨停了,青石板上的水洼像撒了把碎银。我蹲在李阿婆的汤圆摊前,用树枝拨拉着水洼里的倒影——三个重叠的影子:我、小夜、母亲。老钟蹲在旁边抽旱烟,烟屁股在泥里戳出个小坑:"那河底的纸人,怕是黄泉的眼线。"
"叮铃——"车把上的新铃铛突然发出蜂鸣,震得我手发麻。小夜凑过来,腕子上的银铃胎记跟着发烫:"哥,铃铛里有东西!"我把铃铛倒过来,掉出片指甲盖大的银片,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秀芳 1993.3.15 子时"。
"是我妈的名字!"母亲从摊后探出头,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这银片...和我当年陪嫁的银锁纹路一样。"她接过银片,突然浑身发抖,"我想起来了!生产那天,接生婆说双胞胎的命太硬,要拿银器镇着...可后来锁不见了,我以为是被井鬼叼走了..."
老钟摸出罗盘,指针"唰"地指向巷子尽头的老宅:"这银片是钥匙,能开你家阁楼的暗柜。"小夜拽着我跑:"哥,快走!说不定能找到当年的接生记录!"
老宅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阁楼的地板在脚下"咯吱"响,我掀开积灰的床板,暗柜上果然卡着个锁眼——和银片的形状分毫不差。
"咔嗒"一声,暗柜里掉出个红布包。打开来,是本泛黄的接生记录,封皮写着"第三人民医院 1993年产房日志"。翻到3月15日那页,墨迹晕开的地方,用红笔写着:"周秀芳 双胎 男婴健康 女婴先天不足 需以银器镇魂 否则七日夭折"。
"后面还有!"小夜指着页脚,"附:家属周建国签署《黄泉速递替命协议》,以十年阳寿换女婴续命,女婴魂魄封入青铜铃,记忆由井鬼篡改。"
母亲的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个模糊的圆:"原来当年不是我难产...是小夜的魂太弱,黄泉趁虚而入。你爸签契约时,我疼得昏过去,根本不知道..."
"叮铃——"铃铛又响了,这次是从房梁传来的。我抬头,看见四个青衫纸人正从房梁上垂下来,轿帘掀开条缝,露出张苍白的脸——是潋兮,她的眼睛泛着幽蓝的光,"周子夜,你以为毁了时间锁就能逃?你妈当年签的契约,我还留着半张呢!"
"阿满!"我喊了一声。阿满从衣柜里窜出来,嘴里还叼着半块烤串,尖牙"唰"地长出:"敢动我兄弟,先问过我的牙!"他扑向纸人,"咔嚓"咬碎个青衫,纸人炸成团黑雾,里面飘出母亲的银锁、父亲的契约,还有小夜的胎发。
老黄的面包车"轰"地撞开院门,他摇下车窗:"快上车!黄泉的巡逻队来了!"我们刚钻进去,窗外就闪过几道黑影——是黑骑手,这次他们没戴头盔,露出和我一模一样的脸,胸口纹着"黄泉速递第888号配送员"。
"是我的编号!"我摸出父亲留下的银铃碎片,"老钟,他们是冲我来的!"老钟握紧方向盘:"抓紧了!我带你们去逆命者的秘密仓库,那儿有陈婆婆藏的'破界符'!"
仓库在城郊的废弃工厂,铁门锈得发红。陈婆婆站在门口,佛珠在手里转得飞快:"周先生,你们终于来了。"她掀开布帘,露出满墙的订单纸,"这些是黄泉强派的'剥削单',我用阳间的烟火气困了它们三年。"
小夜举起银片:"陈奶奶,这个能破契约吗?"陈婆婆摸了摸银片,点头:"这是你妈用命换的'镇魂锁',能撕开黄泉的记忆封印。"她从怀里掏出个瓷瓶,"里面是孟婆的'醒魂汤',喝了能看见被井鬼吃掉的记忆。"
我接过瓷瓶,仰头灌下。喉咙里像烧了团火,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七岁那年的暴雨夜,我趴在窗台看见纸人轿,母亲在轿里哭着喊"子夜,别怕";父亲跪在井边烧纸,怀里抱着个裹银锁的女婴;还有老钟,他举着刀和井鬼搏斗,后背被抓出深深的血痕...
"小夜!"我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你出生那天,我趴在产房外的窗户上,看见护士把你抱出来,你手腕上的银锁和妈现在戴的一样!"小夜的眼泪"啪嗒"掉在银片上,银片突然发出金光,照得满室亮堂堂的。
"够了!"潋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周子夜,你以为喝了醒魂汤就能反抗?黄泉的契约,要锁你们三代人!"她的纸人撞开铁门,青衫上沾着血,"交出铃芯,否则我让这仓库塌了,把你们和这些破订单一起埋了!"
陈婆婆把佛珠往地上一扔,佛珠立刻变成道金光,挡住纸人的攻击:"阿满,吃了它们!老黄,开车撞阵眼!周先生,用银片撕契约!"
阿满的尖牙咬碎最后个纸人,黑雾里飘出所有被篡改的记忆碎片。老黄的车撞在仓库的柱子上,"轰"的一声,阵眼的纸人阵终于破了。我举起银片,对准潋兮的胸口,"咔嚓"一声,她的契约纸碎成了灰。
"不——!"潋兮的纸人身体开始消散,"顾北辰不会放过你们的...他要的是双生骨,不是你们的命..."话音未落,她彻底消失在金光里。
仓库里安静下来,只有小夜的抽噎声。母亲抱着她,轻轻拍着背:"小夜,别怕,我们回家。"老钟摸出根烟,点了半天没点着:"老周要是看见今天,得高兴坏了。"
手机突然弹出新订单,地址是"永远的家",备注写着:"给爸爸、妈妈、妹妹送碗热汤圆,用阳间的团圆当配送费。"我笑着跨上电动车,小夜坐在后座,怀里抱着那本接生记录。
车轮碾过青石板,水洼里倒映着五个身影——我、小夜、母亲、老钟,还有父亲的残魂,他正站在老槐树下笑,手里捧着碗汤圆。
"叮铃——"新铃铛轻响,这次是春风穿过铃铛的声音。我回头看了眼,李阿婆正往老钟碗里加桂花蜜,小夜举着记录跑向汤圆摊,母亲在灶前揉面,腕子上的银铃和车把上的新铃铛,正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同样清越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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