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巷的青石板还沾着晨露,李阿婆的汤圆摊前已经排起了队。母亲系着蓝布围裙,手腕上的银铃随着揉面的动作轻响——那是我从配送箱里翻出的母亲遗物,昨晚她偷偷缝在围裙上的。
"小夜,给阿婆拿双新筷子!"母亲喊了一嗓子,小夜端着竹筷从里屋跑出来,发梢还沾着刚梳头发的水珠子。她现在穿的是母亲连夜改的旧衣裳,靛青色的布上绣着并蒂莲,和我左腰的朱砂痣花纹一模一样。
"叮铃——"车把上的新铃铛突然轻响,不是接单的脆响,倒像有人用指甲轻轻刮过铃舌。我摸出铃铛,发现铃身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是老钟的配送员编号"444"。
"哥,你看!"小夜指着墙根,那里有团黑雾正顺着砖缝往上爬,黑雾里飘着半张泛黄的契约纸。我蹲下身,契约上的血字还在渗着黑液:"周建国 周老钟 共签黄泉速递契约,若一人毁约,另一人魂堕时间裂缝,永不得超生。"
"是老钟的契约!"我想起他临终前说的话,"当年他替我爸挡了井鬼的反噬,自己被封在裂缝里了。"小夜攥紧银铃碎片:"那黑雾是裂缝的怨气,得去救他!"
母亲擦了擦手,从灶台下摸出个红布包:"我昨晚在阁楼翻到的,你爸的罗盘。"罗盘打开,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指向老槐树的树洞——那是逆命者的秘密据点。
我们钻进树洞,陈婆婆正坐在破沙发上转佛珠,面前摆着碗没动的汤圆:"周先生,裂缝在地下五层,得用你们的双生血当钥匙。"阿满嚼着烤串凑过来:"我吃了三个纸人,现在能闻见裂缝的味道!"老黄从面包车里探出头:"车加满了骨灰油,随时能走。"
地下车库的灯忽明忽暗,老黄把车停在个写着"444"的铁门前。铁门锈迹斑斑,门缝里飘出腐叶味,混着老钟常抽的旱烟香。我摸出罗盘,指针"咔"地指向门中央的锁孔——是个青铜铃的形状。
"用血。"陈婆婆递来把银刀,"你们的双生血,滴在锁眼里。"小夜伸出手腕,我也伸出,我们的血滴在锁孔里,发出"滋啦"的声响。铁门"轰"地打开,里面是条看不到头的隧道,墙壁上全是纸人抓挠的痕迹。
"老钟!"我喊了一声,回音撞在墙上,变成老钟的咳嗽声:"臭小子...别进来...这裂缝要吞人..."
我们顺着声音跑,隧道尽头是个圆形空间,中央悬浮着团黑雾。黑雾里裹着老钟的半副骷髅,他的胸腔里卡着半张契约,正是我在配送箱里见过的那张。
"老钟!"小夜扑过去,银铃碎片发出金光,黑雾被撕开道口子。老钟的骷髅手抬起来,指向自己的胸腔:"契约...烧了它...我就能解脱..."
我摸出打火机,刚要点火,隧道口突然传来"咔嗒咔嗒"的脚步声。潋兮的纸人从阴影里涌出来,她的指甲上沾着母亲的银铃碎片:"周子夜,交出铃芯,否则我让这裂缝吞了你们全家!"
"阿满,吃了它们!"陈婆婆大喊。阿满的尖牙"唰"地长出,"咔嚓"咬碎个纸人。纸人炸成团黑雾,里面飘出李阿婆的汤圆摊、父亲的工牌,还有小夜的出生证明——都是被黄泉篡改的记忆碎片。
老黄踩下油门,面包车撞开纸人:"我引开它们,你们快烧契约!"他的车尾灯在隧道里划出两道红光,纸人们尖叫着追了上去。
我和小夜跑到老钟跟前,他的骷髅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替我...向老周说声对不住...当年要不是我贪心...他也不会..."
"别说了。"我把契约扔进火里,"你和我爸,都是被黄泉骗的。"火焰腾起,老钟的骷髅开始发光,黑雾慢慢消散,露出他生前的模样——国字脸,络腮胡,左眼角有道疤,和我、父亲的疤一模一样。
"老钟?"我喊他。他笑了,眼角有泪:"臭小子,我终于能说真话了。当年你爸签契约,是为了救你妈和小夜,我签是为了救我闺女...她当时发着高烧,医院说要一百万手术费..."
小夜抱住他的腰:"现在好了,您闺女在阳间等您呢!"老钟摸了摸她的头:"好闺女,替我谢谢周嫂的汤圆,真香。"
隧道突然剧烈震动,裂缝开始闭合。陈婆婆拽着我们跑:"快走!裂缝要塌了!"我们刚钻出铁门,身后传来"轰"的一声,老槐树的树洞彻底封死。
回到巷子口,李阿婆的汤圆摊还在,热气裹着芝麻香飘过来。老钟站在摊前,盯着碗里的汤圆发愣。母亲盛了碗递给他:"尝尝?我新调的黑芝麻馅。"
老钟咬了口,眼泪"啪嗒"掉在碗里:"和我闺女她妈煮的...一个味儿..."
手机突然弹出新订单,地址是"黄泉路444号旧址",备注写着:"给老钟送碗汤圆,用阳间的团圆当配送费。"我笑着跨上电动车,小夜坐在后座,抱着母亲塞的保温桶。
车轮碾过青石板,水洼里倒映着五个身影——我、小夜、母亲、老钟,还有父亲的残魂,他正站在老槐树下笑,手里捧着碗汤圆。
"叮铃——"新铃铛轻响,这次是春风穿过铃铛的声音。我回头看了眼,李阿婆正往老钟碗里加桂花蜜,小夜举着筷子追着阿满跑,母亲在灶前揉面,腕子上的银铃和车把上的新铃铛,正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同样清越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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