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祠堂的铜铃在暮色里叮当作响,春草跪在供桌前擦拭着陈青山的牌位,指尖抚过"镇山郎君"四个描金小字。那日苏倚着门框剥蒜时,腕间银镯突然炸响,蒜瓣滚落一地:"春草,供台上的长明灯...灯油变黑了。"
春草捻起灯芯,粘稠的黑油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地上凝成个扭曲的婴孩形状。祠堂外的野狗群突然开始狂吠,老巴图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院门:"不好了,海虱!西滩芦苇荡里钻出巴掌大的海虱!"
阿古拉提着铁叉从后院跑过来,叉尖还沾着鸡血:"当家的,我在礁石堆发现了这个。"他抖开麻布包,陈青山的青铜渔刀当啷落地,刀柄缠着一缕灰白色头发——正是那日苏当年系在丈夫腕上的平安结。
"青山的刀..."那日苏踉跄着捧起渔刀,锁链纹在腕间突突跳动,"去年落海时明明随棺入土..."
祠堂梁上这时忽然传来骨铃的轻响声,十九盏长明灯齐齐爆出绿焰。春草抄起供桌上的铜盆泼水灭火,却见火舌舔过的地方浮出鳞片状的焦痕:"是赫哲族的焚海咒!阿古拉,快封门窗!"
子时的海风裹着咸腥气灌入了祠堂,那日苏攥着渔刀缩在供桌下。春草将硫磺粉混着香灰撒在门槛处,忽然听见苇荡方向传来了赫哲族的长调:"海娘娘收新婿喽——"
"是招魂调!"阿古拉一脚踹翻香案,"那群赫哲杂碎在打青山尸身的主意!"
等三人摸黑赶到西滩时,苇丛里飘着三十多盏鱼皮灯笼。戴鹿角冠的赫哲萨满正在滩头起舞,骨铃摇出的调子让春草后颈鳞片阵阵发烫。祭坛上躺着一具缠满海藻的尸身,正是陈青山的殓服。
"青山哥!"春草目眦欲裂,鱼叉脱手飞向了萨满。
骨铃炸裂的一刹那,只见尸身突然坐起,溃烂的手掌攥住鱼叉。那日苏的银镯突然离腕飞出,套住尸身脖颈:"青山!你醒醒!"
"醒?"萨满撕开自己的彩袍,胸口赫然嵌着一块蓝鳞,"陈青山的心头血养活了海娘娘的虱母,今夜便要借尸还魂!"他摇动鲸骨杖,海水里浮出密密麻麻的蓝鳞海虱。
春草反手扯开衣襟,幽蓝鳞片在月光下泛着邪光:"赫哲老狗!当年你们往渔村投瘟蛊,害我娘难产而死,今日新账旧债一起算!"
阿古拉此时连珠箭发出,硫磺火在尸身周围烧出个火圈:"那日苏!砍他右臂!青山教过你破魂刀法!"
那日苏握着渔刀的手不住颤抖:"我...我下不去手..."
"下不去手就等着全村陪葬!"春草夺过渔刀劈向尸身右肩,刀刃却被鳞片卡住。尸身这时突然暴起,溃烂的面庞贴着她耳畔呢喃:"小妹...好疼..."
那日苏的锁链纹突然暴涨,银镯套回腕间:"以妻之名,请君安息!"渔刀贯穿尸身心口的刹那,三十多盏鱼皮灯笼齐齐炸裂。
萨满在火光中不断惨叫,胸口的蓝鳞渗出黑血:"不可能...陈家人早该..."
"早该绝后?"春草将渔刀钉入他咽喉,"当年我爹留了瓶鹤顶红,专杀你们这些腌臜玩意!"
潮水吞没祭坛时,陈青山的尸身化作了磷火消散。那日苏跪在浅滩,捧着半片青铜护心镜:"青山说...等春生会走路了,教他叉鱼..."
春草从萨满尸体上扯下了鹿角冠,冠内暗格里掉出本泛黄的册子。阿古拉举着火把凑近:"嫂子,这画着白令海的地图..."
"不是地图。"春草蘸着海水抹去污渍,"是陈家族谱,当年被赫哲族偷走的半卷。"她忽然指着某行小字,"你们看这个!"
"万历三十七年,陈氏次女春草,生而带鳞,弃于冰窟..."
海风此时突然死寂,那日苏腕间的锁链纹寸寸断裂。春草脖颈的蓝鳞泛起幽光,远处传来飘渺的赫哲长调:"海娘娘收新婢喽——"
阿古拉一箭射灭最后一盏鱼皮灯:"春草,潮头带着血光,咱们该回祠堂了。"
春草攥着族谱望向漆黑的海面,浪尖上隐约浮着一艘破旧的明式福船。船头站着个背生蓝鳞的少女,与她隔着三百年的月光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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