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的晨雾里泛着铁锈的味道,春草踩着冰裂的脆响跃上一块礁石。她后背的鞭痕突突的跳动着,金血渗入手中的青铜杵,杵头黑龙纹的第三只眼正对着江心的漩涡——那里浮着半截万历年的镇海碑,碑文"锁蛟"二字被鱼骨拼成的双头鹰图案覆盖。
"陈家的丫头,这江眼的买卖可轮不到你来插手。"
一个戴鱼皮帽的赫哲老汉从雾中现身,手中的鱼叉缠着东正教的经幡。春草眯眼细看,老汉耳后鳞片泛着翡翠色,分明是被圣血浸过的痕迹。
"鄂伦春的巴图鲁教过,见着化鳞的活尸要剜心。"春草甩出青铜杵,杵尖挑飞鱼皮帽,露出额心嵌着的十字架,"罗刹鬼给的好处,够买你这个老头子几辈子的阴德的?"
这时老汉的鱼叉突然暴长了三尺,叉尖滴落的黑血在冰面爬成一道道菊纹:"陈家老祖当年用我太爷的魂魄填江眼,今日该你们陈家来还债了!"
只见春草翻身滚入了冰窟,窟壁挂满风干的鲑鱼皮。每张鱼皮内侧都用胎血画着符咒,中央石台上供着半尊青铜鼎——正是库页岛失踪的那个镇海鼎,鼎耳还缺了半截,缺口处粘着陈青山的锁链纹血痂。
"青山哥..."她指尖抚过血痂的瞬间,鼎内突然喷出一股混着人牙的浊水。几十条生着人面的江鳗从里边窜出,撕咬住她的羊皮袄。
这时窟外传来老汉的怪笑:"这鼎里泡着万历年的镇海钉,每日喂三对童男童女的眼珠——陈家丫头觉得滋味如何?"
春草暴喝着震碎了江鳗,后背鞭痕离体化作金锁链:"鄂伦春的先灵看着呢!"锁链缠住镇海鼎的瞬间,窟顶冰锥像雨一般落下,露出封在冰层里的明军尸骸——每具尸身心口都钉着刻满罗刹文的青铜钉。
"当年李如松将军的右翼军,可都是喂了江蛟的。"老汉的鱼叉此时刺入了冰壁,"陈家老祖把他们从坟里刨出来,钉上罗刹咒当镇物..."
"放屁!"春草将青铜杵楔入鼎腹,鼎身浮现出一段幻象:万历三十三年冬,陈家老祖率军截杀罗刹船队,将战俘都绑上镇海钉沉江。钉尖触及江蛟的逆鳞时,鄂伦春萨满跳起了熊神舞,将蛟魂封入了青铜鼎。
幻象中的陈家老祖突然转过头,目光如电:"丫头,逆鳞在鼎耳!"
春草猛然醒悟,扯下了颈间的狼牙项链——牙尖暗格里弹出一片翡翠鳞,正是陈青山心口剜出的那枚。鳞片嵌入鼎耳的一刹那,江心传来了龙吟声,窟内明军的尸骸齐齐睁眼,胸口的罗刹钉也都纷纷脱落。
老汉癫狂的摇动起经幡:"起蛟!起蛟!"
只见冰窟轰然坍塌,春草抱着镇海鼎坠入了江流。浊浪中浮出一条独眼江蛟,额心钉着半截十文字枪,枪柄挂的银铃正是金铃儿之前时戴的脚镯。
"铃儿姐..."春草在旋涡中握紧银铃,江蛟的独眼突然淌出了血泪。镇海鼎迸发出青光,鼎内浮现出金铃儿的残影:"妹子,刺它右须三寸!"
青铜杵贯穿蛟须的瞬间,春草后背的鞭痕突然暴长,金锁链缠住江蛟的逆鳞。陈青山的声音穿越水浪传来:"春草!东北艮位!"
冰层下的黑水此刻突然倒灌,春草看见黑龙江与松花江的交汇处立着一座东正教堂。一个混血阴阳师立在十字架的顶端,手中的权杖镶着库页岛的镇海铃:"陈家人这份厚礼,圣血祭坛收下了!"
教堂的彩窗此时突然炸裂,几十具青铜棺顺流而下。春草将镇海鼎掷向教堂的尖顶,鼎耳的翡翠鳞片化作了沐英的虚影:"蛮夷!可识得我大明镇海印?"
只见阴阳师权杖插入冰面,江底浮出一块刻满了斯拉夫文的石碑:"陈家老祖没告诉你?这江底可镇着罗曼诺夫王朝的..."
春草暴喝着捏碎银铃,铃内金血凝成陈青山的青铜钉虚影:"我哥教过我,话多的必须先死!"
钉影贯穿了石碑的刹那,黑龙江水突然改道,江水裹着教堂冲入了冰峡。春草在浊浪中抓住一块浮冰,冰内冻着半卷羊皮图——长白山天池的位置正被血樱标记覆盖。
等爬回江岸时,暮色已经染红了冰原。春草的后背鞭痕渗出了黑血,在雪地上爬成个"危"字。那日苏的银镯也突然从怀中滚落,镯面映出长白山的景象:天池冰面裂开了九道沟壑,阿古拉正率鄂伦春猎手用硫磺箭封堵裂缝,箭杆却在触及黑气时自燃。
"青山...等我..."春草咳出带鳞片的黑血,将镇海鼎残片埋入冰层。这时远处传来阵阵狼嚎声,混血阴阳师的残魂在暮色中凝聚:"黑龙江的圣血入了地脉,长白山...呵.呵.."
春草暴起劈碎了残魂,却见碎冰上映出陈青山的身影——他正在漠河教堂的地宫血战,心口锁链纹已蔓延至瞳孔。青铜钉卡在了祭坛机关,钉尖所指的方位正是长白山天池。
"双江锁孽,三山同劫..."春草割破了掌心,在金血凝成的地脉图上勾连标记,"鄂伦春的祖灵,借我破阵眼!"
当雪原的尽头升起绿火时,三十三座萨满坟同时开裂。春草握紧青铜杵冲向火源,杵头黑龙纹的第三只眼突然淌血——那方向,正是陈青山在幻象中嘶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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