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卷着纸灰扑在脸上,陈青山握紧舵把,青铜钉在月色下泛着青芒。阿古拉嚼着鱼干嘟囔:"当家的,这罗盘针指着海底,倭寇难不成住在龙宫里?"
那日苏解开婴儿襁褓,银镯上的青蛇突然炸鳞:"不是龙宫,是沉船垒的鬼市。"她指尖轻点海面,涟漪中浮出座珊瑚礁垒成的鸟居,缠满刻符文的锁链。
"陈大哥......"
浪涛里忽然传来金铃儿的呼唤。陈青山猛转舵轮,船头堪堪避开浮出海面的青铜鼎——鼎耳上挂着半枚银铃,铃舌竟是截人的指骨。
"装神弄鬼!"阿古拉一箭射向鼎身,箭簇却被珊瑚触手缠住。海面突然沸腾,浮出三十三具裹着狩衣的浮尸,每具腰间别着刻"金"字的东巴文木牌。
陈青山的锁链纹爬上脖颈:"阿古拉,这是萨满的渡厄舟!"
珊瑚鬼市里浮尸突然手牵手围成圈,珊瑚礁间升起磷火。婴儿腕间的冰纹渗出金血,那日苏的银镯映出海底诡景——沉船桅杆上挂满人皮灯笼,倭寇阴阳师踩着鲸骨起舞,鼓点竟是心跳声。
"陈桑,候您多时了。"
戴河童面具的阴阳师立在龟甲船上,振袖沾满藤壶:"金铃儿姑娘的指骨铃,可还响得清脆?"他掀开面具,露出与陈青山七分相似的脸,"令郎的肉身泡在酒吞童子血里,滋味妙极。"
陈青山肋下的锁链纹突然暴凸,青铜钉脱手钉入船板:"安倍老狗,你那张人皮披了三百年还不换?"
阴阳师的脖颈裂开,钻出条八爪鱼:"陈启年当年斩我肉身,如今该父债子偿了!"触须卷住青铜钉的刹那,海底浮起具青铜棺,棺内少年尸身的心口插着沐英剑。
那日苏割破婴儿指尖,血珠弹向青铜棺:"祖灵开眼!"
血珠触及棺盖的瞬间,陈灵官的虚影破棺而出:"父亲,孩儿这具肉身可还合用?"他胸口八岐纹吞吐黑雾,"当年您舍我镇海眼,如今该换我当家了!"
阿古拉连射三箭均被触须挡下:"当家的!他在用血脉咒反噬!"
陈青山突然扯开衣襟,肋下锁链纹竟与青铜棺上的镇海咒同频:"灵官,你看清楚了!"他引钉刺心,金血喷在棺椁的东巴文上——嘉靖三十九年冬,少年陈灵官亲手将沐英剑刺入心口:"父亲,用我肉身锁住海眼......"
幻象中的血溅到阴阳师脸上,腐蚀出焦痕:"八嘎!这不可能!"
海底突然传来银铃清响,金铃儿的虚影踏浪而来。她脚踝的骨铃震碎三具浮尸,东巴文在空中凝成镇海咒:"青山!坎位三丈,有铃儿埋的破阵钉!"
陈青山的青铜钉引动雷光劈向海面,炸出个漩涡。漩涡中升起艘鲸骨船,船头挂着完整的东巴文银铃。阴阳师的触须疯狂扑向骨船:"拦住他们!那是郑和的镇海铃!"
那日苏怀中的婴儿突然啼哭,声波震碎人皮灯笼。阿古拉趁机射出硫磺火箭,点燃龟甲船上的符咒:"鄂伦春的猎神看着呢!"
陈青山跃上骨船,青铜钉与镇海铃共振。金铃儿的虚影在月光下跳起招魂舞,每一步都踏碎道倭寇咒文。阴阳师撕开人皮,露出底下章鱼本体:"八纮一宇,海天同寿!"
"寿你祖宗!"陈灵官的虚影突然反抱住章鱼,"爹!钉它两眼中间!"
青铜钉贯穿章鱼巨目的瞬间,海底传来沐英战船的号角。郑和宝船虚影破浪而出,船头镇海铃与骨船共鸣。阴阳师在铃声中融化,三十三具浮尸化作珊瑚礁。
陈青山捞起漂在海面的东巴文木牌,背面刻着朝鲜海峡的坐标:"铃儿,这是你留的......"
"呆子!"金铃儿的虚影渐淡,"三百年前埋的钉子,该拔了......"
朝阳跃出海面时,骨船载着青铜棺沉入归墟。那日苏轻抚婴儿新生的胎记——形状与镇海铃别无二致。阿古拉从船板缝抠出枚带血的十文字镖,镖身刻着倭寇在琉球的据点图。
陈青山背后的锁链纹消退处,浮现出完整的海疆图。咸风卷着金铃儿最后的叮咛,散作漫天银鳞般的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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