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深处的温泉池腾起硫磺雾,陈青山蹲在池边青石上,指尖摩挲着青铜钉的裂纹。那日苏忽然扯住他的羊皮袄下摆:"当家的,你听这水声!"
温泉眼咕嘟作响的节奏里,混着铁链拖过碎石的响动。阿古拉抽出猎刀劈开雾气,刀尖挑着条两指宽的红绸——绸面用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黑龙,龙睛却是活人指甲嵌的。
"是跳大神的引路幡,"陈青山把红绸缠上钉身,"有人在用萨满术搬山。"
雾气深处传来三弦琴声,调子凄厉得像夜枭啼哭。三个穿靛蓝布袍的老妪踏着乱石走来,领头的手捧陶罐,罐口封着张人面鱼皮:"陈家后生,这池子里的山灵要喝血食了。"
那日苏护着襁褓后退半步:"上月十五才献过三牲,怎么又要血祭?"
捧罐老妪的银耳坠叮当乱响:"三牲顶得住寻常山灵,可镇不住地脉里醒来的黑龙煞。"她掀开鱼皮,罐里浮着颗冰封的狼心,心尖插着七根骨针,"这是雪狼王的心头肉,配陈家人的指尖血,能画镇煞符。"
陈青山忽然用钉尖挑起红绸,黑龙绣纹在雾气里活过来般扭动:"婆婆这罐子,怕是装过不少活人生魂吧?"
右侧老妪的三弦琴骤停:"后生莫要胡说!我们跳虎神的,最忌伤天害理。"她枯瘦的手指拨过琴弦,温泉池水应声裂开道缝,露出底下锈成青绿色的青铜鼎。
阿古拉的猎刀突然脱手坠地:"鼎耳上缠的......是鄂伦春猎户的头发绳!"
捧罐老妪将陶罐沉入池水,冰封的狼心遇热炸开,血丝顺着鼎纹爬成符咒。陈青山肋下的冰纹骤然发烫,钉身裂纹里渗出翡翠色的浆液:"这鼎不是萨满的东西!鼎腹的雷纹是江西铸法,分明是道观的镇妖器!"
左侧老妪突然尖笑,缺了门牙的嘴漏风:"后生眼毒!这鼎是嘉靖年间龙虎山张天师镇长白参王的,被我们刨出来改了跳神鼎。"她三弦琴一挑,鼎耳上的发绳突然绞成股,拽着阿古拉往鼎口拖。
那日苏甩出银镯砸在鼎身,镯面东巴文泛起青光:"什么山灵要喝活人血!你们分明在养参煞!"
温泉池底突然伸出无数参须,缠住陈青山的脚踝往鼎里拽。捧罐老妪的银耳坠炸开,飞出两只血蛾扑向婴儿:"既识破了,就留下这胎里带灵气的娃儿当药引!"
陈青山暴喝劈断参须,青铜钉扎入鼎耳发绳。钉身饕餮纹大口吞噬发绳里的黑气,鼎腹雷纹迸出紫电:"龙虎山的五雷印也敢破?"
血蛾被雷光击落,那日苏趁机割破掌心,将胎血抹在银镯上。镯面东巴文游出条青蛇,顺着参须钻进池底。三个老妪齐声怪叫,皮肤迅速干枯龟裂,露出底下紫红色的参皮。
"原来是三株成了精的老山参!"阿古拉挣开发绳,猎刀劈在鼎身溅起火星,"拿活人精血修人形,不怕遭雷劈!"
领头的参精撕开人皮,参须缠住陈青山的脖颈:"雷劈?这鼎里的五雷印早被我们用处女经血污了!"它参体上浮现出女童面孔,"当年那些采参人怎么拿我们同胞入药,今日便要你们......"
温泉池底突然炸开,青蛇叼着块刻满雷纹的青铜牌跃出。陈青山抓住铜牌按在鼎腹:"龙虎山弟子陈青山,恭请五雷祖炁!"
参精的尖叫被雷声淹没,鼎身雷纹绽放金光。那日苏怀中的婴儿忽然睁眼,瞳孔里映出个道袍虚影:"孽障!嘉靖三十年的旧债,该清了!"
阿古拉趁机斩断参须,猎刀钉入参精命门:"鄂伦春的猎神看着呢!"
池水沸腾如熔铜,三具参精在雷光中化为焦炭。青蛇盘回银镯时,鼎底浮出张硝制的人皮——赫然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采参把头!
陈青山抖开人皮,背面用血画着长白山全貌。阿古拉指着天池位置:"这处标红的山洞,不就是去年雪崩埋了的狐仙庙?"
"不是标红,是被血浸透的。"那日苏指尖发颤,"你们看血迹走向,像不像条盘山黑龙?"
温泉池忽然结冰,青石缝隙里钻出数十条白眉蝮蛇。蛇群组成个箭头,齐刷刷指向西北坡。陈青山肋下的冰纹突然刺痛,钉尖不受控制地指向蛇群所示方位。
"当家的,这怕是山神指路......"阿古拉话音未落,西北坡传来雪崩的闷响,隐约夹杂着铁链断裂的铮鸣。
陈青山将人皮揣进怀里,青铜钉在冰面上划出火星:"是不是山神指路,得用这个问。"他踢开蛇群,钉尖挑起条白眉蝮蛇,"蛇走阴,人走阳,这趟怕是趟鬼门关。"
婴儿突然咯咯笑起来,腕间浮现出青色蛇鳞。那日苏望着西北坡翻涌的雪雾,把银镯按在襁褓上:"青山,这孩子眼里......有东西在游。"
雪崩扬起的冰尘里,隐约现出座朱漆剥落的庙宇轮廓。檐角铁马叮当,挂着串风干的人参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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