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停在面前，黑衣人语气恭敬。
云念九从旁侧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目光落在冷凝冽身上，顿时愣住。
冷凝冽今日穿戴，与往日大不相同。
一袭烟青色的流仙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银色暗纹，随着她的走动，流光溢彩，宛如月华流泻。
头发梳成了一个精致的飞仙髻，发间点缀着几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更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目如画。
此刻正望着他，笑靥如花。
“二位，掌柜有请。”
暗影阁的人再次出现，打断了云念九的失神。
那人身形高大，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腰间悬挂着一把长刀。
他走到轿前，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巷子里只有几盏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照在他身上，带着一丝肃杀之气。
轿子轻轻摇晃，冷凝冽的思绪在脑海中翻涌。
想到暗影阁主前世的纠缠，她紧握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郡主，到了。”轿外传来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轿内的沉寂。
云念九伸出手。
他的手掌宽厚，指节分明，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掌心还带着一层薄茧，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冷凝冽也曾有过，只是很浅，浅到几乎看不见。
没有拒绝他的体贴，冷凝冽借力走下轿子。
抬眸的瞬间，目光便落在了“暗影阁”三个字上。
笔走龙蛇，却又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诡谲。
正如前世那位阁主给她的感觉——如影随形，难以摆脱。
“二位贵客里面请。”
暗影阁内，与外面的昏暗截然不同。
高墙耸立，只留几扇天窗透进光线，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幽深而神秘。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一如从前，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人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
“宁王府小郡主，西境少将军，不知二位光临寒舍所求为何？”
掌柜坐在上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伸手示意两人落座。
他的目光在触及冷凝冽的瞬间，明显地停滞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也难怪，今日的流仙裙衬得冷凝冽身姿婀娜，明艳动人。
坐在那里，秋水芙蓉面，晓露海棠颜。
云念九落座后，眉头微蹙，对冷凝冽今日的装扮和来意都颇有疑虑。
身旁的侍从轻咳一声，提醒掌柜回神。
这才收敛了心神，拱手道：“失礼，失礼。世人皆道小郡主性情乖张，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可尽信。郡主当真是国色天香，令人艳羡。”
冷凝冽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接话。
心中却忍不住自嘲：若非有这副好皮囊，又怎能入得了那位阁主的眼？
倒是云念九，神色越发严肃起来。
“二位，所求为何？”掌柜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身边的人还在犹豫，冷凝冽主动提及：“听闻暗影阁暗桩遍布永安城，不知宁王府是哪一个？”
掌柜柜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郡主，暗影阁不会出卖自己人。”
“那要如何成为自己人？”
“郡主说笑了。”掌柜有些堂皇，视线飘向云念九。
云念九果然皱起了眉，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疑惑：“阿冽，你想做什么？”
冷凝冽冷凝冽轻轻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在一旁的托盘中放入自己的酬金：“今日前来有三问。一，军械库的阴谋计划走到哪一步？二，黑市仿造西凉双鱼银锁以及其他物品意欲何为？三，下次来访希望能一见阁主。”
“这第三问……”
“虞掌柜不妨一试。”冷凝冽嘴角噙着微笑，眉眼柔和。
高窗透进的光线洒落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中，天上仙女一般清新飘逸。
一声“虞掌柜”让他的脸色瞬间僵硬。
即便是在暗影阁内部，知道他姓“虞”的人，也寥寥无几。
这个秘密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他原本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虞掌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勉强维持着镇定：“小郡主聪慧过人，此事老夫定当如实禀报阁主。”
“如此，多谢了。”冷凝冽得到满意的答复不再多言。
云念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疑窦丛生。
对她的提问字字惊心，却只能听着她与掌柜交谈。
最后才提出自己的疑问：“那些流入市场的劣质铜钱究竟是何人所造？”
虞掌柜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他微微躬身，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少将军，此事……暗影阁只能提供线索。”
他虽不喜强人所难，可劣质铜钱已然向皇城蔓延，这让他如何能安心？
“贵阁，可是对报酬不满意？此事可以商议。”
“并非如此。”虞掌柜面露难色：“此事牵涉甚广。”
“阿冽所问，句句也都是家国大事！”
掌柜语塞，半晌才叹气：“二位请稍后。”
冷凝冽心中微叹。
这已经是暗影阁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有些事情，即便是暗影阁，也无法完全掌控。
云念九一直紧绷的神经，此刻更是绷紧了几分。
他浓眉紧锁，嘴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股不悦的气息。
半盏茶的时间，掌柜将答复奉上：“二位，暗影阁也并非无所不知。”
暗影阁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云念九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暂时作罢。
虞掌柜亲自将两人送出暗影阁。
冷凝冽回望顶楼，她很清楚，那位阁主若是在，必定在最顶层俯视众生。
直觉告诉她，他在。
“既然来了，不知掌柜可否赠送一问。”
“小郡主不防一提。”虞掌柜对她的态度在悄然发生转变。
闻此回答，冷凝冽微微抬起下巴望着楼顶：“血缘跟养育之恩她会选择哪一个？”
“哪个她？”掌柜一头雾水。
云念九却替他回答了：“血缘。”
冷凝冽低眉浅笑：“还是如此嘛？多谢掌柜，不必再送。”
那顶小轿又进入沈巷，虞掌柜盯着对方的踪迹消失。
转身之际，却听到楼上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她若再来，带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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