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坤子一口槟榔渣喷在监控屏幕上,"刘姐该不会在咱们岗亭装窃听器了吧?刚聊完她就发通知!"他神经质地扒着门缝往外张望,"该不会躲在哪个角落偷拍我吧?"
小赵把手机怼到坤子油光发亮的脸上:"看清楚,这通知抬头写的是'辖区自招保安单位'。"他用手指点着屏幕,"这是街道办的通知,被行政部那帮人直接转发过来的。"
坤子抓过通知单抖得哗啦作响:"六项人数统计?老子连自己银行卡密码都记不住!"他突然拍桌,"第三项'流动d员人数'是什么意思?是说跳槽的d员还是拉肚子的d员?"
小王道:"咱们队里就老王头是d员,现在......"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殡仪馆停车场算流动岗位吗?"
老杨深深吸了一口烟:"上周街道d建办来暗访,偷拍咱们在岗亭煮火锅。"他枯瘦的手指戳着手机。
"填个屁!"坤子一脚踹翻塑料凳,"老子的档案还在老家村委会吃灰呢!"他掏出身份证,"这上面民族栏还是'汉',要不要改成'保安族'?"
老杨从铁皮柜底层翻出一本泛黄的花名册:"2018年民保改制时统计过,当时有七个d员。"他用螺丝刀尖划过那些被红笔划掉的名字,"现在四个退休,两个猝死,一个在ICU......"
就在这时,老杨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老杨点开未读信息一看,是刘芳发来的私信:"杨叔,统计表我帮你们填了,勾'其他隶属形式'就行。"
众人盯着屏幕沉默了半晌。坤子突然把槟榔渣摆成了一个五角星的形状。窗外,雨丝在玻璃上拖出蜿蜒的水痕,像无数银针刺破了雨雾织就的纱帐。小王望着窗外,发现对面办公楼十二层还亮着灯。透过雨幕,隐约能看到刘芳抱着文件走过的身影,在暖黄的灯光下,像皮影戏里孤单的纸偶。
老杨叹了口气,把花名册合上:"这年头,正经做事的人都在加班。"他的目光扫过桌上那包刘芳落下的好彩烟,"不像有些人,整天就知道发通知、搞检查。"
小赵突然正经起来:"其实刘姐挺不容易的。我听行政部的小张说,她老公常年在外地,一个人带着孩子,还得照顾生病的婆婆。"
坤子难得没有开玩笑,默默把摆成五角星的槟榔渣扫进了垃圾桶。小王想起女儿苗苗说过,刘阿姨教她背诗时特别有耐心,还会给她带小饼干。
"那这统计表......"小王犹豫着问。
"就按刘姐说的填吧。"老杨摘下老花镜,过会我去领统计表,"'其他隶属形式'......就写'临时党支部'。"
小赵突然笑出声:"咱们这儿要真成立党支部,第一个该发展谁?童队长吗?"
"呸!"坤子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要我说第一个该发展刘姐,人家可是正经司法学校毕业的。"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办公楼十二层的灯光依然亮着,像黑夜中的一座灯塔。小王想起上次消防演练时,那个时候心里不以为意,没有觉得特殊,现在回想起来,于无声处听惊雷。刘芳冒着雨给大家送姜汤的样子。她的制服被雨水打湿了半边,却还坚持把最后一碗递给了年纪最大的老杨,这些画面又像老电影镜头一般逐帧在眼前划过。
老杨对小王说你的那份我也帮你一起填写了,省的你再跑一趟:"明天我把大家写好的一起都给小刘送去。"他顿了顿,"顺便把上次借她的伞还了。"
坤子突然站起来:"等等,我这儿还有她落下的发卡。"他在抽屉里翻找着,"上次修打印机时掉的。"
小赵看着他们,突然说:"要不......我不用纸质的了,我直接在手机电子档填写发过去?把真实情况写清楚?"
“电子档不能手写签名,打印出来还得签名啊”
小王点点头,同意老杨。老杨翻出花名册核对名单,坤子难得安静地坐在一旁。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是刘芳发来的消息:"王哥,对了,人脸识别的情况已经上报,勿忧!"
窗外,雨还在下。但办公楼里的那盏灯,似乎变得更亮了些。
雨渐渐小了,铁皮屋檐滴下的水珠变得稀疏而有节奏。小王望着窗外,突然意识到这些年自己只顾着在打卡机和消防栓之间奔波,从没注意过传达室角落那个总是温着姜茶的电热壶,也没留心过暴雨天借伞登记簿上那一手清秀的字迹,更不知道夜班药箱里定期更换的创可贴是谁放的。此刻,远处办公楼里那盏明灭的灯光下,刘芳忙碌的身影就像水泥森林里的一只萤火虫,她做的每一件小事,就如萤火虫振翅时抖落的磷粉,都化作了消控表上那些工整的勾画。
最后一滴雨钻进地缝时,刘芳抱着一摞表格从办公楼冲了出来。她踮着脚跳过水洼,司法学校的旧制服裙摆扫过保安岗亭的窗沿。她匆匆往这边瞥了一眼,沾了泥点的裤管下隐约露出一条褪色的红绳脚链——老王头常说,九十年代劳模表彰会上见过这种用车间铜丝编的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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