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影跪坐在往生河支流的漩涡中心,梳齿间缠绕的银发已浸透血色。每梳一下,河水便翻涌出细密的记忆泡沫——李雅纯燃烧神魂时的烈焰、寂河吞噬遗憾时的餍足神情、甚至玄裳消散前脊骨上跳动的"长生"刻字,都在泡沫中流转不息。
"第九十九次。"人偶机械地吐出计数,发梢的猩红花瓣突然绽放。花瓣背面浮现的经络,竟与哀时尺的第八道血纹完全吻合。
林风踏入支流的瞬间,水面倒影突然扭曲。两个镜像自涟漪中分裂——白衣修士的道胎澄澈如月,红衣悲尸的煞气翻涌似血。未等他掐诀镇压,照影的梳子突然刺入水面。
"师尊,您分不清哪个才是自己吗?"人偶的声音首次染上哽咽。梳齿勾起的银丝在河面织成巨镜,镜中映出的却不是当下景象:
三百年前的渡劫崖上,李雅纯的指尖正从林风眉心抽取悲念。那道被剥离的黑气并未消散,反而渗入崖边桃树。而今桃树所在之处,赫然立着寂河诞生的归墟祭坛!
镜面突然龟裂,裂痕走势与哀时尺血纹重叠。林风神识剧震,道胎与悲尸的镜像同时伸手按向镜面。就在指尖触及裂纹的刹那,照影的灵核迸发青光,李雅纯的残魂顺着梳齿爬入人偶眼眶。
"痴儿..."人偶的唇色变得嫣红,抬手轻抚林风侧脸,"当年种道胎时,为师在你灵台留了把锁。"
林风瞳孔中倒映出双重身影:眼前的照影眸中流转李雅纯的残魂,而镜中悲尸正撕开胸膛,露出缠绕命灯灯芯的心脏。哀时尺突然自行飞旋,第八道血纹迸发的光芒竟与照影发间红花同频震颤。
"这把锁,需用守灯人的魂钥开启。"李雅纯操控照影的手指点向林风眉心。往生河支流突然倒卷,裹挟着历代守灯人的颅骨筑成祭坛。每块颅骨的眼眶里,都爬出一只衔着草茎的尸虫。
林风的神识被拖入灵台深渊。青铜巨锁悬浮在混沌气海上,锁孔形状正是玄裳消散前最后的神情。锁链上刻满密密麻麻的"长生",笔迹从稚嫩到苍老,赫然是他七世轮回的手书。
"原来我才是..."林风握剑的手颤抖起来。镜中悲尸突然咧嘴大笑:"你终于明白了?所谓林风,不过是守灯人第七世剜出的善尸!"
照影的梳子在此刻崩解,三千青丝化作往生河支流。李雅纯的残魂彻底苏醒,抬手从人偶胸腔抽出血纹密布的灵核:"玄裳当年自愿被剜去记忆,只为替你守住这道命门。"
哀时尺突然发出悲鸣,血纹中浮现玄裳七世轮回的场景。第一世的少女跪在往生河源头,用脊骨雕刻初代哀时尺;第四世的老妪将草编蚱蜢种入眼窝;直到第七世的无痛少女,在星砂中丈量林风的前世今生...
"锁开之时,便是守灯人一脉永堕无间之日。"李雅纯将灵核按向青铜锁,照影的身躯开始琉璃化,"但你若不解此锁,玄裳的七世苦刑将永无尽头。"
镜中悲尸突然撕裂虚空,红衣化作血海吞没祭坛。寂河的气息在血海中复苏,银发间缠绕的竟是玄裳第一世的命灯。
"你以为李雅纯当真慈悲?"寂河指尖燃起青色冥火,"当年她剥离你的悲念炼成我,又诱骗玄裳七世轮回,不过是为重聚初代守灯人的道果!"
灵核嵌入青铜锁的刹那,往生河所有支流逆转。林风看见惊悚真相——初代守灯人的尸身正悬浮在归墟核心,其丹田处旋转的,竟是李雅纯、玄裳与自己的三魂混元!
照影的琉璃身躯爬满血纹,人偶用最后的力量抱住林风:"灵核里...有玄裳留给你的..."未说完的话语凝固在唇边,琉璃碎裂成三千片,每片都映着不同时空的师徒诀别。
哀时尺的第九道血纹在此刻成型,尺身浮现玄裳最后的留影。无痛少女在星砂雨中轻笑,脊骨上的"长生"刻字寸寸崩解:"当年你教我草编蚱蜢时,我就把真心编进去了。"
寂河趁机吞噬青铜锁碎片,银发尽数染黑。归墟深处传来初代守灯人的叹息,其尸身右眼窝中的草编蚱蜢突然振翅,衔着半块麦芽糖飞向现世。
林风跪在琉璃碎片中,第九滴泪坠地时,往生河畔新生了一株赤叶桃树。树根缠绕着照影的梳齿,树干上歪斜的"长生"二字正渗出守灯人的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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