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渔村。
海腥味伴着浓烈的中药味灌入肺腑,沈愿虚睁着眼,视线似蒙上一层薄纱,只能看见一身穿白大褂的影子在晃动,紧接着,冰冷的针管将一剂药注入她胳膊。
刺痛,但身体软得给不了任何反应。
“她醒了?”
“还没。”
“那她怎么睁着眼睛看我?怪吓人的。”
“肺部感染,烧糊涂了,意识不清醒很正常。”
沈愿眼睛被两根手指撑开,陌生面孔凑过来,近得能闻见对方身上腌入味的海腥气,还裹着浓浓的烟草味。
“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我可先说好,医死了不给医药费。”
“上次张叔家的猫呛水也是我治好的,你要是不信我医术,可以把她送进城里去。”
“这一针退烧药下去再好不了,我就真送城里了。”
“随你。”
撑眼的手松开,沈愿眼前再度归于黑暗。
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
沈愿大脑混沌一片,缓冲好一会儿,才开始环视四周环境。
这是一艘渔船的卧室,房间狭小,墙上挂着渔网和雨衣之类的东西。摆设虽简陋,胜在干净整洁,家具一应俱全,角落煤气灶台上,正咕噜咕噜地传来煮东西的声音。
手上终于有了力气,她撑着床起身,棉麻质地的被单从肩膀滑落,身上的深绿小礼裙换成了男士睡衣,她紧张地检查身体,铁皮门在此时传来响动,又不得不躺回床上继续装睡。
门打开,脚步声靠近,关门。
屋内一阵叮叮哐哐,每一声都击在沈愿神经上,她不敢睁开眼,尽量保持呼吸沉缓,但咳嗽是无法忍受掩饰的存在,她越是瞥着,咳嗽也就越厉害。
“别装了,我照顾你三天,你睡着是怎样的我还不知道。”
清朗干净的男声在耳畔响起,沈愿慢慢睁开眼,偏头看过去。
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五官端正立体,皮肤黝黑,唯那双眼睛黑亮晶莹,好似映着皎洁月色的湖泊,闪烁着细碎的星光。
她问,“我这是在哪儿?”
“浩扬村。”
“好养村?”沈愿咳嗽几声,肺都要咳炸了的感觉,“是你救了我?”
男人嘴上叼着燃过半的香烟,“怎么,想以身相许?”
沈愿听不太清,蹙眉屏息,实在闻不惯烟味。
男人似察觉不到,我行我素地吸了口烟,摸出手机解锁屏幕,“你家里人电话号码是多少,我给他们打电话来接你回去。”
沈愿捕捉到几个重要的词汇,串联在一起大约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沉默一瞬,“我暂时还不能回家。”
男人嗓音拔高,“你不会是想赖着我吧?我可提前说好,你昏迷不醒就算了,眼下既然醒了,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传出去影响我村草的名声,我以后还怎么谈媳妇。”
沈愿被他逗笑,“你叫什么名字?”
“余渡。”
“鱼肚?”
“你耳朵被烧坏了?”
沈愿捂住耳朵,听力确实有些影响,她想这可能是发烧的后遗症,也可能是海水渗进耳膜内部导致感染造成短暂的听力下降。
她提不起心力去纠结这些,“那你们渔村有旅馆吗?我想等病好了再离开。”
“你有钱吗就去住旅馆?”
沈愿摇头,想起手上还有一个镯子可以做抵押,抬起手,却发现手腕间空无一物。
她茫然抬头看着余渡,“我的玉镯……”
“我把你从海上捞起来的时候,身上就没剩下……”余渡硬生生把话憋回去,说,“就没看见什么镯子,估计是海浪卷走了,也可能是碰到什么东西撞碎了,反正别赖上我,我可没拿。”
余渡目光在她腕间的疤痕上停驻一瞬,又看她死气沉沉的,无奈挥挥手,“算了算了,我就好人做到底,你先在我这儿住着,等你康复了再走,到时候记得给我结算各项费用就行。”
沈愿笑,“好,谢谢鱼肚。”
“是余渡,年年有余的余,渡河的渡,谁家好人起名叫鱼肚的。”
余渡摘下烟蒂,在贝壳做的烟灰缸里捻灭,起身到灶台旁,端了碗黑乎乎的中药过来。
“把药喝了。”
沈愿坐起身,接过药碗双手捧着喝。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她皱着眉一声不吭地喝完。
“对了,你身上的衣服不是我换的,是跟我一起出海的大姐帮你换的。”余渡觉得有必要说这句话。
随后接过空碗,递给沈愿一块薄荷口香糖,转身去厨房洗碗。
沈愿心里松口气,剥开口香糖银色包装纸,将糖片放进嘴里咀嚼,清凉的甜香味冲淡了药味的苦涩。
接下来的日子,沈愿住在余渡房间,余渡则被挤到另一个堆放渔具的小仓库里睡,一日三餐余渡都会做好摆在她面前,她偶尔也会帮余渡做点家务什么的。
她好像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又该做什么,思绪是乱的,过去的记忆被她刻意遗忘,偶尔下渔船和其他渔民们聊聊天打发时间。
小村落的生活节奏很慢,大家赶海之余,也会聚集在一起聊天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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