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宁立在滴水檐下,看心腹宫女瑜珠将掺了药渣的炭灰埋在腊梅根下。
她须为自己养一把毒刃。
雪片落在鸦青色披风上,洇出几点深色。
瑜珠埋好炭灰,又往腊梅根下添了一把鱼粉,才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回了殿内。
“娘娘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顾明宁颔首,转身进了殿内。
殿内温暖如春,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踩上去软绵绵的。
行川正躺在乳母怀里酣睡,小脸红扑扑的。
瑜珠悄声禀报。
“蕙婕妤那边的眼线回报,她那边似是有了动作。”
她走到榻边坐下,轻轻摸了摸行川的脸蛋,嘴角微微上扬。
“哦?她倒是沉不住气。”
“依奴婢看,这蕙婕妤怕是想借娘娘的东风。”
她微微一笑,自然知道阮玉枝打的什么算盘。
不过,她并不在意,只要阮玉枝能为己所用,她并不介意给她一些好处。
“随她去吧,只要她乖乖听话,本宫不会亏待她的。”
“娘娘放心,奴婢会盯着她的。”
延平八年三月,潇湘阁的贵人虞惠章有孕,皇帝晋其为良媛。
她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心中又惊又喜。可心中也有担忧,毕竟从未生养过孩子,也不知该如何照顾好这个孩子。
家书送至并州上郡,其父母遣人送来据说能识百毒的雪貂,正在路上。
抵宫那日,虞惠章正在练习着苏北绣。
卓歌捧着紫檀匣子碎步而来,匣中雪貂通体银白,眼珠如两颗朱砂。
“这是老爷从长白山猎户手里重金购得。”
雪貂似是被香粉吸引,跳上桌案,围着香炉转了几圈,又用鼻子嗅了嗅香炉中插着的香。
“这雪貂毛色如雪,眼珠赤红,倒是个灵物。”
卓歌将匣子放至一旁,雪貂跳入虞惠章怀中,便再未离开。
舔了舔她的手,惹得她咯咯直笑。
“这小家伙真是有趣。”
说罢用指尖点了点雪貂的脑袋。
“卓歌,你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卓歌笑道。
“不如就叫它“平安”吧,愿它能保佑主子和小主子平安。”
“平安……”
她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忧虑。
“这名字……倒像是在提醒我,在这宫中,唯有平安顺遂才是最重要的。”
卓歌连忙安慰。
“主子,您别多想了,如今您有了身孕,皇上定会多加关照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这宫中的险恶我早已领教过……”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雪貂,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平安……希望这名字真的能保佑我们吧。”
虞惠章从此便多了个伴儿。
雪貂乖巧伶俐,她让它做什么,它便做什么,有时她心事重重地倚在榻上,便让雪貂叼着绣绷子来,逗她开心。
她摸着雪貂的脑袋,唇角微扬。
“平安,你说我这绣工是不是有长进?”
她将绣绷子拿近眼前,细细端详着上面的并蒂莲图案。
她素来喜爱女红,只是从前性子跳脱,总静不下心来绣花。
如今有孕在身,闲来无事,便又重拾旧好。
指尖轻轻摩挲着并蒂莲的图案,思绪渐渐飘远。
“这并蒂莲寓意着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忽然想到自己与皇上,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只怕,这宫中能得此佳意的,只有皇后娘娘了吧。”
四月,皇后殷亚仙诊出喜脉。
皇后有孕,宫中上下皆是一片欢腾。
椒房殿的银丝炭烧得正旺,她斜倚在雕花榻上,掌心贴着尚未显怀的小腹。
博山炉里飘出缕缕青烟,新换的安神香带着几分清苦。
“这香......”
她蹙眉看向掌事宫女。
“怎的换了味道?”
素岚躬身回话。
“娘娘,如今您有了身孕,太医说安神香虽好,却不可多用,奴婢便自作主张换成了宁神香。”
她神色稍缓,却还是有些疑惑。
“宁神香?这香本宫从未听过,不知是何功效?”
素岚微微垂眸,轻声细语地解释。
“回娘娘,这宁神香有凝神静气、安抚心神之效,可助娘娘安胎养神。”
她愣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忧虑。
“这安胎之物,本宫还是头一回听闻。”
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一本古籍翻看,边看边喃喃自语。
“如今这安胎之药也是五花八门,本宫还是得多加留意才是。”
素岚将她扶到榻上坐下,弯腰替她整理裙摆。
“娘娘,如今您怀有身孕,更要保重身体,可不能太过劳累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靠在软枕上,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本宫知道了,只是这宫中的事,哪里又能说放就放下的。”
素岚是姑母指过来的,从前照顾安福长公主,年岁较其他宫女长些,她也不好处罚什么。
又到了春日,品幽阁外的桃花开得绚烂,如云似霞。
云嘉霏倚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心中却满是苦涩。
殷皇后突然驾临。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桃花,没有回头。
皇后来此的目的,无非是想看自己如今落魄的样子。
皇后在她身旁坐下。
她微微皱眉,往旁边挪了挪,不想与殷皇后有过多的接触。
皇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
“云美人,你进宫也有好些年头了罢?”
云嘉霏依旧没有回答。
她进宫已经七年了,这七年里,她从云端跌落谷底,其中的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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