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枫心中一惊,连忙跪下。
“妾身明白,行煦是皇上的皇子,也是皇后的皇子,他的未来,自然是由皇上和皇后做主。
妾身只求能陪伴在行煦身边,护他平安长大。”
殷皇后心中虽有些不忍,却还是硬起心肠。
“你明白就好。行了,柔婕妤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赵枫起身行礼告退,转身离去时,皇后吩咐宫人将给行煦的补品一并让人送去。
虞惠章蹲在潇湘阁的水塘边,指尖捻起一撮褐色药渣。
晨露未曦的芍药丛里,七零八落散着被乌鸦啄开的药包,浓苦气息里混着丝缕甜腥。
她捻起药渣,眉心紧蹙。
卓歌气喘吁吁地赶过来,见状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何人倾倒于此?”
“主子,这……莫不是有人存心害您?”
虞惠章站起身,将药渣随意丢弃一旁。
瞥了卓歌一眼,语气平静。
“害人?呵,怕是有人不想让我有孕罢了。”
在这后宫之中,怀有身孕便意味着有了争夺皇宠、地位的机会,也意味着树敌无数,自是能少一人竞争最好。
她垂下眼眸。
“罢了,无凭无据的,追究也无益。”
卓歌有些不甘,却也知道自家主子在宫中势单力薄,追究此事怕是会惹来更多麻烦。
只好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
“那主子,我们就这么算了?”
虞惠章轻轻抚了抚鬓边碎发,神色淡然。
“不急。”
她缓步走向芍药丛,那株被她触碰过的芍药微微颤动,露珠顺着花瓣滑落。
“卓歌,吩咐下去,这几日我要闭关礼佛,任何人都不见。”
卓歌虽不明所以,但主子吩咐,她自当遵从,应声离去。
虞惠章则蹲下身,将那株芍药轻轻扶起,芍药在晨风中摇曳,粉嫩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这日,她跪在佛堂蒲团上,青烟缭绕间,药渣被细绢裹着压在香炉下。
方才趁卓歌去煎药,她已用银针试出药渣里混着三分斑蝥、七分麝香。
斑蝥、麝香……
都是孕妇大忌之物,混在一起,便是怀了孕也必会滑胎。
窗外蝉鸣骤歇,卓歌刻意提高嗓音。
“蕙婕妤万安,我们主子正在沐浴斋戒...”
“本主倒要看看,什么金身菩萨要闭门七日。”
阮玉枝划开竹帘,带着暖风卷起案头的书页。
虞惠章心下明悟,唇角微勾,将银针重新藏进衣袖。
起身时,有灰扑簌簌落进烟里,转身便已换上惶恐神色。
“姐姐莫怪,实在是前日梦魇惊了神魂...”
阮玉枝染着蔻丹的指尖划过供桌上的香炉,忽地掀开炉盖。
香灰簌簌扬起,却见她只是拨了拨炉中残香,嗤笑道。
“都说妹妹是宫里最虔诚的,怎么连檀香都舍不得用足量?”
虞惠章垂首敛眸,诚惶诚恐。
“姐姐说笑了,妹妹只是……”
她顿了顿,声音越发低哑。
“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只要妹妹肯多花些心思,还怕皇上不宠幸妹妹吗?”
虞惠章垂下头。
“姐姐说笑了,妹妹一介微末之身,哪比得上姐姐盛宠在身……”
抬眼瞥了她一眼。
“妹妹只盼着有朝一日,能为皇上诞下龙子……”
阮玉枝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换上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妹妹说的是,只是这怀孕生子,可不是嘴上说说的,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呢。”
七月,正四品武卫将军李容谦弹劾大司空谢怀烨卖官鬻爵,累累罪行罄竹难书,被判问斩。
谢怀烨一党内斗不息,早在他跳出来反咬太尉仲启盛时便早有预兆。
旁人还以为是另类脱罪之举,未曾想如今被连根拔起,想必那时便已成为弃子。
朝堂之上人人自危,陆丹恂却似早有预料般没有一丝波澜,朝堂之上迅速换上新人。
中旬,华沐语难产生下大公主玉徽,晋为婕妤,迁入延福宫东侧殿吹星阁。
虽母女平安,却也元气大伤,奄奄一息。
孕期中她一直都能察觉身边下人被人买通给自己下毒,但苦于无证,无从说起。
她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人,心中满是疲惫与无力。
自己的身体,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陆丹恂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虚弱的样子,心中竟有些不舍。
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爱妃,你好好养身子,孩子还需要你呢。”
华沐语艰难地转过头,想挤出一丝微笑,却发现自己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张了张嘴,声音微弱。
“皇上……妾身怕是……怕是不好了……”
陆丹恂心中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但他不愿相信,她会就这样离开他。
“莫要胡言乱语,朕富有天下,难道留不住你吗?”
华沐语虚弱地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微弱。
“皇上……妾身不怕死……只怕……怕不能……陪着小徽……长大……”
陆丹恂心中愈发沉重。
“朕会尽全力保住你,你休要胡思乱想。”
又阻止她继续言语。
“朕会让太医用库中天材地宝给你养身体,想想徽儿。”
华沐语有些疲惫地靠回床头,眼神逐渐涣散。
皇上的话如耳边风一般,温温吞吞,听在她耳中也不痛不痒。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罢了罢了,这宫里的日子过得也太不舒坦了。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她还是不愿皇上再安慰,莫要再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罢了罢了,她有些乏了,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便阖上眼,歇一会儿吧。
陆丹恂吩咐太医全力医治,又赏赐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和补品,希望能为她留住一线生机。
她的身体太过虚弱,能否起效,谁也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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