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后的晨露还未散尽,草尖上挂着细碎的银珠。叶徽蹲在南山坡的乱石间,指尖轻抚过燕子风筝的竹骨。这骨架用的是湘妃竹,去年冬天他从苏州老宅的房梁上取下来的,放在药柜顶层熏了整整三个月的艾草香。绢面则托杭州的老师傅用宋锦技法织就,对着阳光能看见暗纹里藏着的缠枝莲。
"叶先生,您真要自己放?"
陈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急促。叶徽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位首长孙女此刻必定正攥着她那本烫金封面的《战地急救手册》——自从上个月他在片场咳血晕倒后,这姑娘就跟影子似的黏着他,活像只护崽的母雀。
"陈参谋今天不用去军区述职?"叶徽将丝线穿过骨钮,手腕一抖便打出个双鱼结。线是特制的,掺了马尾毛和蚕丝,本该能承住三斤的力道。
陈墨的鹿皮靴碾过几丛蒲公英,浅青色的旗袍下摆沾了草籽。她今天没盘发,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辫梢系着枚古朴的铜钱——叶徽上个月在潘家园随手挑的乾隆通宝,这丫头竟当宝贝似的天天戴着。
"爷爷让我盯着您吃药。"她晃了晃医药箱,里头的青瓷药瓶碰撞出清响,"您今早又倒掉半碗四物汤。"
叶徽终于转过身来。晨风掠过他新裁的白麻长衫,衣袂翻飞间露出腰间挂着的一串古怪物件:黄杨木雕的八卦牌、包银的指南针、还有枚民国二十年的袁大头。这些都是近来从各处古玩市场搜罗来的,每件背后都藏着线索。
"看着。"
他突然奔跑起来,足尖点过草地的姿态像极了前世家传字画里那只踏雪寻梅的鹤。陈墨的惊呼被甩在身后,七十丈长的丝线在他手中如活物般游动。绢制的燕子乘风而起,金粉题写的词句在朝阳下流光溢彩——"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晏殊的半阙《浣溪沙》,却是用瘦金体写的。
风筝飞到百丈高空时,叶徽忽然眯起眼睛。指腹传来的触感不对,丝线本该如琴弦般均匀震颤,此刻却泛起诡异的涟漪。他猛地回头,正看见陈墨从军用对讲机里抬起头,俏脸血色尽褪。
"东南方向!快收——"
"铮!"
清越的断裂声截断了她的话音。那根本该刀剑难断的丝线,竟在空中齐刷刷断开。金尾燕子顿时失了束缚,飘飘荡荡向着远处的山麓飞去——那里新竖了"军事禁区"的铁牌,牌子上还带着未撕净的塑料膜。
叶徽盯着掌心残留的线头。断面平整得可疑,绝非自然磨损。他弯腰拾起地上的断线,对着阳光一照,瞳孔骤然收缩——断口处闪着极细微的金属光泽,像是涂了层水银。
"那是新划的雷达试验区..."陈墨的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辫梢铜钱,"上周刚击落过三架无人机,用的是电磁脉冲武器。"
叶徽没答话。他从袖中抖出根银针,轻轻划过线头。针尖立刻泛起诡异的蓝光——是石墨烯涂层,专门用来增强导电性的军工材料。今早门缝下塞进来的那张无字宣纸,此刻在他脑中哗啦啦作响。
"我去捡回来。"
"您疯了?"陈墨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指尖碰到针灸包的瞬间又触电般缩回,"那里面是自适应识别系统,连麻雀飞过都会触发警报!"
叶徽轻轻转动手腕,一枚三棱针从袖口滑入掌心。这是他最近才重新打造的,按照记忆里军统特制暗器的图样。针尾刻着细小的编号,在阳光下若隐若现——"甲申·七十三",正是前世他死于肺病那年。
"风筝上有我叶家的标记。"他说的轻描淡写,眼睛却盯着远处山麓上若隐若现的混凝土建筑。那棱角分明的轮廓太熟悉了,分明是民国二十六年德国顾问设计的防空工事,当年验收时大伯还夸过它的斜向支撑结构。
陈墨突然按住耳后的微型耳机,脸色愈发苍白:"警卫处说...说系统已经锁定目标了。"
叶徽笑了。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取出个青瓷小瓶,倒出少许淡黄色粉末在掌心。这是按叶家秘方重制的"辨气散",用雄黄、硝石和冬至那天的无根水调配而成。粉末逆风飘散的轨迹,能显形任何人工制造的空气湍流。
"借个东风。"
他扬手一洒,那些粉末竟违背物理规律地向东南方飘去,在铁丝网上空勾勒出一条蜿蜒的通道。叶徽嘴角微扬——果然,再先进的系统也会留下气流的破绽。
翻越铁丝网时,他刻意让袖口的银针划过"高压危险"标志。针尖迸出簇细小的火花,远处了望塔上的红灯立刻急促闪烁起来——好个声东击西。
风筝挂在前方三十米处的柏树上,燕尾的金粉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叶徽刚要伸手,耳畔突然捕捉到机械运转的"咔嗒"声。三个方向同时传来落叶被碾碎的脆响,标准的三角包围阵型。
"不许动。"
领队的士兵戴着最新式的红外目镜,枪口下挂着个巴掌大的黑色仪器。叶徽余光瞥见屏幕上自己的热成像轮廓正在跳动,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侧边栏。他不动声色地将银针刺入掌心劳宫穴,同时暗运家传的"龟息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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