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渗进了戏服间的每一个角落。叶徽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霉味混着樟脑丸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像是打开了一座尘封的墓室。他停在门槛处,等眼睛适应昏暗——这是前世养成的习惯,在陌生的黑暗里贸然前进,往往会踩中陷阱。
三缕阳光从高窗的铁栅栏间斜射进来,将满屋的戏服照得影影绰绰。那些悬挂的衣袍在穿堂风中轻轻摇晃,像极了叶徽幼时在义庄见过的吊死鬼。他的目光锁定了最角落那个紫檀木衣箱,箱盖上用金漆写着《雨巷》的剧目名称,落款处还印着芳姐的唇印,如今已氧化成了褐黑色。
"咔嗒"——黄铜锁扣弹开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叶徽用绢帕垫着手指挑起那件青布长衫时,一道阳光正巧落在下摆处。本该浓重如夜的靛青色,此刻却褪成了病人牙龈般的灰蓝色,布料上还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指腹传来的触感让叶徽眯起眼睛。三个月前杀青宴那晚,芳姐亲手把这件戏服塞进他怀里时,布料还带着她身上的迪奥真我香水味。那会儿下摆的青色浓得能滴出墨来,现在却像被抽走了魂儿。
"才九十一天..."叶徽对着光线转动布料,青衫内衬上若隐若现的暗纹让他呼吸一滞。那是用特制药水绘制的缠枝莲纹,与前世叶家大宅地砖下的镇煞符一模一样。
门外突然传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声响,节奏快得像冲锋枪点射。叶徽迅速将戏服塞回衣箱,箱盖合拢的刹那,化妆师Lily推门而入,耳垂上两枚孔雀石耳坠晃得人眼花。这女人总爱在耳饰上做文章——上周是嵌着芳姐照片的吊坠,前天是微型录音机伪装的珍珠。
"叶老师~"Lily拖着黏腻的尾音,红色指甲敲了敲烫金剧本,"芳姐说新加的床戏部分,请您务必现在过目。"她故意用剧本边缘蹭过叶徽的手腕,甲油上暗红的花纹与芳姐如出一辙。
叶徽接过剧本时突然"失手"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Lily手背上,女人尖叫着后退,他趁机将戏服内衬蹭到的纤维藏入袖口暗袋。
"实在抱歉。"叶徽递去绣着忍冬纹的手帕,眼底却结着冰。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意外"了,上次是片场灯光架倒塌,再上次是保姆车在盘山公路刹车失灵。每次芳姐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带着她那支号称从瑞士订制的"急救针剂"。
Lily离开后,叶徽反锁上门,从博古架暗格取出便携式显微镜。戏服纤维在镜片下呈现出蛛网般的腐蚀纹路,像是被无数细小的毒牙啃噬过。他取下束发的银簪挑开纤维,簪头立刻蒙上淡蓝色雾气,在空气中凝成骷髅头的形状。
"汞蒸汽熏染..."叶徽的冷笑惊飞了窗外的乌鸦。这手法他太熟悉了——前世家族里最得宠的五姨娘,就这样害死了三房的小妾。把水银蒸汽熏进杭绸里,穿着的人会通过毛孔慢慢吸收毒素,半年内必定肾衰而亡。可怕的是死者直到咯血那日,皮肤都会保持反常的光滑细腻。
窗外传来乌鸦扑棱棱的振翅声。叶徽推开红木花窗,看见云姐的黑色迈巴赫停在楼下的银杏树旁。车边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往巷口的同仁堂走,手里拎着的医药箱上印着"生物制剂专用"的烫金字样。
叶徽从鎏金珐琅壶倒出隔夜普洱,泼在戏服肩线处。深褐茶汤接触布料的瞬间,竟嘶嘶作响泛起泡沫,像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泡沫破裂后,青布上浮现出蛛网状的银色纹路,正是水银渗透的通道。
"触发型催化剂..."叶徽瞳孔骤缩。茶水里的单宁酸能加速汞释放,这是民国时期军统特务对付汉奸的进阶手法。看来云姐和芳姐已经暂时休战,联手对付他这个"不听话的玩物"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芳姐发来的消息带着香奈儿5号的香水味:"今晚七点华天酒店2808,讨论《青楼梦》投资~别忘了穿我送的真丝睡袍来~"末尾的红唇emoji还在渗血般微微闪动。
穿衣镜前,叶徽解开黑绸衬衫的盘扣。镜中躯体上的针灸痕迹已经连成星图般的阵列,这是他用叶家秘法"七星引毒"留下的印记。右肾位置一片淤青格外狰狞——昨夜用火罐逼毒时,吸出的黑血在琉璃碗里凝成了蝌蚪状的结晶体。
保险箱的密码盘旋转到"壬戌"的位置——这是他前世死亡的年份。锦囊里三粒碧色药丸散发着苦参的腥气,是用老宅药圃那株百年黄芩配的"青囊解毒丹"。药丸入喉的刹那,苦得舌根痉挛,但转瞬就有清凉之气自丹田升起,顺着任脉直冲百会穴,最后在视网膜上凝成淡金色的光雾。
敲门声突然响起,是陈墨特有的三长两短节奏,像某种摩尔斯电码。
"进。"
湘妃竹帘掀起时带进一缕药香。首长的孙女抱着珐琅食盒站在逆光里,月白旗袍上的缠枝莲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她发间那支他送的翡翠簪子,此刻正抵着戏服箱的锁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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