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完全驱散薄雾,叶徽已经站在了宿舍的穿衣镜前。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那件靛青色的长袍,布料是特意从苏州老字号绸缎庄定制的真丝棉麻混纺,触手微凉却又不失温润。衣襟处用同色丝线绣着细密的云纹暗纹,袖口三寸处收窄,恰到好处地衬出他线条分明的手腕。这件衣服完全按照民国八年京师大学堂的校服样式制作,连盘扣都是找老师傅手工打造的珍珠母贝扣。
叶徽微微仰头,让晨光落在自己的侧脸上。镜中人与前世书房里那张泛黄的老照片渐渐重合——同样的长衫,同样的站姿,只是眼神已截然不同。那时的叶家少爷眼中是未经世事的清傲,而如今这双眼睛里沉淀着两世为人的沧桑。
"咚、咚、咚"
宿舍楼下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叶徽走到窗前,轻轻拨开百叶帘的一条缝隙。五六个举着单反相机的女生立刻发现了动静,兴奋地朝他窗口拼命挥手。自从《南方雨巷》在金马奖获得三项提名,这座原本普通的男生宿舍就成了校园里的"网红打卡点",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学生甚至校外人士蹲守。
"叶学长!看这里!"
"能合个影吗?就一分钟!"
叶徽松开手指,百叶帘"啪"地一声合拢。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铜胎珐琅怀表——这是上个月在琉璃厂淘来的老物件,表盖内里刻着"戊午年制"的字样,恰好是他前世去世前两年。指针显示现在才清晨七点一刻,距离校庆典礼开始还有两个多小时。
衣柜最深处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叶徽用钥匙打开暗锁,里面整齐摆放着几件前世随身之物:一枚羊脂玉印章,半块残缺的徽墨,还有一本用油纸包裹的《黄帝内经》手抄本。他的指尖在这些物件上停留片刻,最终取出一方素白丝帕,仔细折好塞进袖袋。
穿衣镜前,叶徽最后调整了一下腰间玉带钩的位置。这件战国时期的青玉螭纹带钩是上周拍卖会上的意外收获,用它来束腰竟与长袍出奇地相配。镜中人长身玉立,恍惚间仿佛真的穿越了百年时光。
"砰!"
宿舍门突然被推开,抱着大摞宣传册的林小雨愣在门口,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她今天显然是校庆志愿者,脖子上挂着工作证,马尾辫上还别着校庆纪念徽章。可此刻这个活泼的学妹却像被施了定身术,怀里的册子"哗啦"散落一地。
"学、学长......"林小雨结结巴巴地指着他的衣服,"你这是......"
叶徽弯腰帮她拾起散落的册子,动作间长袍下摆如流水般漾开:"不合适?"
"不是不合适!是太......"林小雨突然卡壳,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太像从历史书里走出来的了!我刚才差点跪下来喊'先生好'!"
叶徽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这个总爱围着他转的大一女生,倒是难得说中了他的心思。前世在京师学堂任教时,那些学生们确实都是这么行礼的。
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窃窃私语,显然已经有人发现他今天的特殊装扮。林小雨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关上房门,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学长,我带你走实验楼的地下通道吧?现在正门肯定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叶徽略一思索,点头道:"有劳。"
两人从消防通道下到一楼,穿过满是消毒水气味的生物实验室。林小雨轻车熟路地打开一扇标着"设备间"的铁门,里面竟是一条狭长的地下通道。
"这是抗战时期挖的防空洞,"林小雨得意地解释,"现在连通着大礼堂后台。我是学生会文艺部的,彩排时经常走这条路。"
昏暗的通道里,林小雨摸出手机照明。光束扫过斑驳的砖墙,叶徽突然停下脚步——墙面上刻着几行模糊的字迹,隐约能辨认出"民国二十七年"、"流亡大学"等字样。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刻痕,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北平沦陷,他拖着病体随校南迁,途中还险些被日军飞机炸伤......
"学长?"林小雨疑惑地回头,"你脸色好苍白......"
叶徽收回手,袖中的丝帕不经意间飘落在地。林小雨弯腰去捡,突然"咦"了一声:"这帕子上的梅花......怎么和校史馆里叶鸿渐先生的手稿上的水印一模一样?"
空气瞬间凝固。
叶徽瞳孔微缩——叶鸿渐正是他前世的名字。那方丝帕上的墨梅,确实是当年他用特制印章盖上去的。
"巧合吧。"他平静地接过手帕,转移话题,"通道尽头是不是到了?"
果然,前方出现了向上的楼梯。推开沉重的铁门,扑面而来的是大礼堂后台忙碌的景象。化妆师、主持人、摄像师来回穿梭,没人注意到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林小雨被同学叫去帮忙,叶徽独自站在幕布阴影处观察着台下。能容纳三千人的大礼堂座无虚席,前排的校领导正在交头接耳,后排的学生们举着手机东张西望。他敏锐地注意到,经济学院的区域有几个男生正对着舞台指指点点,脸上挂着讥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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