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中，柳安芷突然闻到一丝熟悉的苦香——来自皇帝枕边那碗汤药。茉莉烬！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陛下。"她突然抬头，"您可知这药中..."
"朕当然知道！"正德帝突然暴怒，"老三，你当真以为朕老糊涂了？这毒是你亲手下的！"
十二名龙禁尉突然破门而入，却齐刷刷将兵刃对准了敬王。
"父皇？！"敬王面如死灰。
正德帝颤抖着从枕下摸出一支柳哨："昨夜里有人给朕送来了解药...还有当年先帝薨逝的真相。"他盯着敬王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你外祖赵家，好大的胆子！"
柳安芷与宋知渊对视一眼。原来皇帝突然发难，是因为...
"解药。"宋知渊突然开口，"陛下用这个换臣的忠诚？"
正德帝疲惫地闭上眼："北境大军已至雁门关...朕时日无多，只求社稷安稳。"
惊雷炸响，暴雨拍打着琉璃瓦。柳安芷看着皇帝灰败的面容，突然明白了这场博弈的真正棋手——从来就不止他们两方。
殿外雨声如瀑，柳安芷的裙摆被渗入的雨水浸透，在青金石地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缓步上前，每走一步，腕间的银铃就轻响一声——那是夜素族圣女祭祀时的礼器。
"陛下。"她的声音忽然变了调，带着古老部族特有的韵律，"您既已知晓茉莉烬的真相，就该明白——"
她突然抬手，袖中飞出一道蓝光，正中国君枕边那碗新呈上的汤药。瓷碗炸裂的瞬间，数十只萤火虫般的蓝芒从药汁中飞散而出。
"夜素族的'窥心萤'。"她凝视着脸色骤变的皇帝，"敬王殿下连这个都敢用在您身上，您还觉得他只是下毒而已吗？"
正德帝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些蓝芒在空中组成一幅画面——正是敬王与西域使者在密室交谈的场景！
想到之前西域使团的种种动作，以及柳如晔被掳走，正德帝看向敬王的眼神越来越冷。
"父皇别听她妖言惑众！"敬王猛地抽出匕首斩向蓝芒，"这妖女最擅幻术..."
"那这个呢？"柳安芷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朵盛开的茉莉花纹，"夜素圣女印记遇毒则黑，您不妨看看——"
花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与皇帝手腕上浮现的黑线一模一样。
殿内死寂。正德帝盯着自己手腕，忽然发出一声苍老的苦笑："好啊...朕的好儿子，连弑父都算计好了..."
龙禁尉的刀锋已经抵住敬王咽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正德帝却突然抬手："且慢。"
柳安芷心头一紧。她看见老皇帝浑浊的眼中闪过挣扎——那是父亲看儿子的眼神。
"安芷丫头。"皇帝突然换了称呼，声音沙哑，"朕若应你三个请求，你可能解这茉莉烬？"
宋知渊的剑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他们都听懂了皇帝的弦外之音——这是要交易。
"第一，"柳安芷毫不犹豫，"我要夜素族平反。"
"准。"
"第二，北境与中原停战。"
皇帝眉头紧锁，最终还是点头："...准。"
"第三——"她直视皇帝的眼睛，"我要敬王流放南疆，永世不得回京。"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敬王面如死灰地望向皇帝："父皇！儿臣..."
"你闭嘴！"正德帝突然暴喝，随即剧烈咳嗽起来。良久，他颓然靠回龙榻："朕...准了。"
柳安芷深深行礼，掩去眼中的冷意。她知道这已是帝王最大的让步——流放看似惩罚，实则是保全。有赵氏在，即使去了南疆，敬王照样能锦衣玉食。
"现在，"皇帝疲惫地伸出手腕，"解药。"
柳安芷取出随身携带的银刀，在自己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滴落时竟泛着蓝光，在龙榻前的地面上自动汇聚成一个古老的图腾。
"请陛下将手放上去。"
当正德帝苍老的手触及血阵的刹那，整个养心殿的烛火都变成了幽蓝色。柳安芷用夜素族古语吟唱着咒文，额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宋知渊突然上前一步，却被龙禁尉拦住。他看见柳安芷的嘴唇开始泛白——这是灵力透支的征兆。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咒语完成时，柳安芷踉跄了一下，被宋知渊及时扶住。
皇帝手腕上的黑线正缓缓褪去。他复杂地看着眼前这对年轻人，忽然道："你们走吧。三日后，你会看到北境退兵的国书。"
走出养心殿时，暴雨已停。柳安芷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轻声道："他知道你真正的身世。"
宋知渊为她披上外袍："但他选择不说破。"这是帝王心术——留下把柄，才能互相制衡。
宫墙拐角处，莫七无声地出现，铁面具上沾着新鲜的血迹："督主，长公主在玄武门等您。"
柳安芷诧异地看向宋知渊。他却只是温柔地拭去她额间的冷汗："先回去休息，有些事...我晚上告诉你。"
晨光中，两人十指相扣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他们身后，一队龙禁尉正押着敬王走向偏门——那里通往流放的马车。
而养心殿内，正德帝摩挲着那支柳哨，对暗处道："去告诉赵家，朕只保他这一次。"
玄武门的角楼在夜雨中显得格外孤寂，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咚作响。宋知渊独自踏着湿滑的石阶而上，飞鱼服的衣摆扫过台阶上积水的月光。
长公主立在角楼尽头，素白的身影仿佛一抹游魂。她转过身时，发间那支金凤步摇微微晃动——那是当年先帝赐予她及笄之礼的旧物。
"阿渊。"她唤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你长大了。"
雨水顺着宋知渊的下颌边缘滑落。他没有行礼，只是沉默地望着这个曾经救他出地狱，又亲手将他推入深渊的女人。
"净尘散..."长公主忽然伸手触碰他的面具，涂着蔻丹的指甲刮过金属表面，"我每日都在后悔，那日为何要给你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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