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松月斜倚在一株老榕树下,素白衣袍被树影割裂成斑驳的碎片。指尖一枚青玉哨在月下泛着幽光,却始终未抵至唇边。
园内传来银铃轻响时,他指节蓦地收紧,玉哨边缘硌入掌心——那是夜素族召唤同族的信号。
"果然还活着……"
他本该跟进去的。
作为医者,他有无数理由——担心瘴气伤身、忧虑机关暗箭,或是单纯的好奇。可当柳安芷的身影消失在荆棘门后,他却只是抬手折下一段茉莉枝,在鼻尖轻嗅。
花香里混着极淡的血腥气。
树皮在掌心碾出青绿的汁液,他忽然想起幼时祖母说的话:"夜素族的茉莉,是用巫女的血浇灌的。"
远处猫头鹰的啼叫让他左肩隐隐作痛。十年前那支箭留下的疤,在今夜格外灼热。
茉莉园中,柳安芷听外面没了动静,忍不住开口,“那位风家公子这次是护送我过来的,他...”
阮七娘看着她的眉眼,隐藏在皱纹里的眼睛亮得惊人,“小小姐放心,我只是让他没办法进来而已。”
她枯瘦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叩三下,园中原本疯长的茉莉突然如活物般簌簌退开,露出一条蜿蜒小径。小径尽头,一株看似枯萎的老茉莉树盘踞如鬼爪,树干上布满刀劈斧砍的痕迹。
“世人只道夜素族灭族,却不知我们只是……沉入了更深的夜色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主只是个女配,柳安芷完全不记得在书中还有夜素族的出现。
从阮七娘的反应,还有刚才那些对着她行礼的族人,柳安芷能够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夜素族的地位应该不低。
跟着阮七娘的轮椅默默走在花丛中分开的小径上,柳安芷忍不住想,若是原主她背后还有这样一个力量,是不是也会将这些力量都献给敬王?
突然,她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敬王自她穿书以来一直死缠烂打,会不会有可能就是知道了她的这重身份?
在柳安芷思绪纷乱的时候,阮七娘转动轮椅轧过小径,碾碎的茉莉花瓣渗出淡蓝色汁液,在月光下蜿蜒成一道发光的溪流,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柳安芷跟着这幽蓝的指引向前走,足尖每踏过一处,身后的花丛便无声合拢,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老茉莉树的树干上,赫然嵌着七枚银钉,排列如北斗。阮七娘从发髻拔下一根骨簪,轻轻敲击其中三枚——
叮、叮、咚。
树干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里黑曜石雕琢的月轮机关。机关中心凹陷处,正是一枚蝶形锁孔。
“来,小小姐。”老人摊开掌心,露出方才取柳安芷血时染红的银针,“族血为钥,月轮为门。”
柳安芷将指尖血珠滴入锁孔,整株古树突然剧烈震颤。树皮剥落处露出青玉般的质地,那些看似砍痕的裂缝竟拼凑成一幅地图——正是横州地下纵横交错的水脉图。
“咔嗒。”
树根处的泥土塌陷出一个斜向下的洞口,石阶上覆满发光的蓝藓,每踏一步便亮起更多,如同星河倾泻而下。幽深的地道深处,隐约传来银铃相击的清脆声响。
阮七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蓝血:“老身……只能送到这儿了。”她死死按住自己溃烂的残肢,那里正渗出与蓝藓同色的脓液。
她枯枝般的手指指向地上发光的溪流,“你娘在下面等了你十八年,沿着‘月髓’走,它会带你见该见的人。”
就在柳安芷即将踏入地宫时,轮椅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阮七娘用尽力气拽住她的裙角,浑浊的眼里迸发出骇人的亮光:
“记住!若见到茉莉凋零之景,立刻咬破舌尖——”
话未说完,园外突然传来风松月的清啸。老人脸色骤变,猛地将柳安芷推进地道。轮椅扶手弹出七枚银钉,暴雨般射向声源处。
地宫入口在她身后轰然闭合,最后一瞬,她看见阮七娘撕开自己的衣襟——
那枯瘦的胸膛上,赫然纹着一朵盛开的茉莉,花心处似乎正是柳安芷幼时戴过的银镯图样。
踏入地宫的刹那,身后的石门无声闭合,将最后一丝月光隔绝在外。柳安芷的眼前却并未陷入黑暗——无数嵌在石壁中的萤石渐次亮起,幽蓝的光芒如流水般顺着甬道蔓延,照亮了脚下蜿蜒向下的阶梯。
空气中浮动着陈旧的花香,混合着某种清冽的药草气息,像是尘封多年的茉莉酒突然被启封。她伸手触碰石壁,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仿佛这些石头是活着的,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脉动。
甬道两侧的石壁上,蚀刻着繁复的浮雕,在萤光中浮现出流动的影像——
第一幅画中,一位长发如瀑的女子跪在雪山之巅,双手捧接天上坠落的月华。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周围环绕着十二朵发光的茉莉。石刻底部用古老的夜素文刻着:"神女吞月而孕,诞我族始。"
随着第一个画面消失,柳安芷看到新的景象中,一群身着纱衣的人围坐在茉莉园中,腕间银铃悬浮半空。他们面前的土地裂开缝隙,无数莹白的蛊虫从地底涌出,组成一幅星图。题记为:"以香通神,以蛊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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