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洞的火塘即将燃尽,老族长石苍的咳嗽声像破风箱般刺耳。大长老石槐跪坐在龟甲前,枯槁的手指蘸着朱砂,在龟甲背甲上轻轻敲击。火星溅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映得那双眼睛如深潭般幽邃——龟甲上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最终在"山水"两卦之间裂开三道细缝。
"该让孩子们回来了。"石苍突然开口,右手紧紧攥着腰间的墨玉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洞外传来幼童追逐的嬉闹声,却让他想起三十年前那场惨烈的雪灾——那时他刚接过族长之位,带领族人啃食树皮熬过寒冬,如今却要在病榻上目送部落走向未知。
长子石烈踩着积雪闯入洞穴,兽皮靴上还沾着新鲜的鹿血。"西侧河谷的野牛群正在迁徙,"他单膝跪地,左腕的兽牙护腕碰撞在石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给我三百青壮,三天就能把草场夺下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就像他十五岁那年独自猎杀棕熊时一样。
次子石岩紧随其后,颈间的牛骨尺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阿爹,"他展开一张揉皱的树皮地图,上面用炭笔标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去年霜灾毁掉了七成粟米地,青原山的野粟已经熟了,再不去..."他的话突然被石烈的冷哼打断。
"够了!"石苍猛地起身,却因剧烈咳嗽栽倒在兽皮褥子上。养女石薇连忙放下药罐,伸手扶住老人颤抖的肩膀。她发间的艾草随着动作飘落,混进火塘里,腾起一缕带着苦香的青烟。"阿爹的伤需要冰棱花,"她轻声说,指尖抚过石苍右肋溃烂的伤口,"我明天就带药队进山。"
大长老石槐突然举起龟甲,裂纹在火光下清晰如蛛网。"苍狼临终前,会把狼群引向新生的草场。"他的声音像是从远古传来,带着岁月的厚重,"石烈,明日日出时去猎一头岩羊,用它的血祭告山神。石岩,你去清点藤条和火绒,记住,要三个人的份量。"
石烈皱眉:"三个人?"石岩却突然明白了什么,目光落在石薇发间的艾草上。火塘里的木柴发出"噼啪"声,火星溅在龟甲上,那三道裂纹竟隐约组成了一个"分"字。
深夜,石薇背着药篓走出洞穴,却撞见石岩在祭坛前挖坑。"阿姐,"他低声说,手里攥着半袋粟米,"阿爹早就备好了迁徙的种子,只是...只是大哥不愿承认部落需要新生。"石薇接过他递来的牛皮袋,里面装着晒干的羌活根,"羽部落的人说,青原山那边有能治病的紫草。"
石岩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从怀里掏出一块碎玉:"这是阿爹藏在石缝里的,你看。"月光下,碎玉表面竟刻着一条蜿蜒的商路,终点是一片从未听过的湖泊。远处传来石烈训话的声音,夹杂着青壮们打磨石矛的"沙沙"声。石薇握紧碎玉,艾草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某种无声的预兆。
承石崩裂的冬至
冬至的晨雾弥漫在黑石山脉间,石烈的石矛穿透岩羊咽喉的瞬间,东方天际正泛起血色。他望着岩羊眼中逐渐消散的光芒,忽然想起父亲第一次带他打猎时说的话:"苍狼从不怜悯猎物,因为狼群需要生存。"
祭坛前,石苍靠在石槐肩头,手里紧握着那块传承百年的"承石"。石烈、石岩、石薇三人并排跪下,背后是全族数百双眼睛。"以血为盟,以石为证。"石槐的声音被山风扯碎,他将承石按在石烈掌心,突然,裂纹如闪电般蔓延,整块石头"砰"地碎成三块。
石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石苍却露出释然的微笑:"烈掌兵戈,岩主耕战,薇司医药...三脉同辉。"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消散在风里。石槐捧着三块碎石,用朱砂分别在上面刻下"刃田草"三个字,递给三人。
"部落只能有一个太阳!"石烈突然起身,石矛重重劈在议事厅的石柱上。碎石飞溅,砸中石薇脚边的药罐,紫色的汁液渗进"草"字碎石,竟在表面浮现出星图般的纹路。石岩伸手按住兄长的肩膀,却被一把推开。
"阿爹的遗愿是让部落延续,不是让我们分裂!"石烈的怒吼震得洞顶积雪簌簌落下,"你们要走就走,我石烈绝不会离开祖辈的土地!"他转身离去时,兽牙护腕刮过石壁,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深夜,石岩带着族人悄悄搬运农具。石磨被拆成小块,用藤条捆在岩羊背上;种子分装在牛皮袋里,埋在祭坛下的秘密地窖。石薇则在整理父亲的遗物,忽然,一本兽皮包裹的密卷从木匣里滑落——上面画着一条用草药标记的商路,终点写着"甜水湖"三个字。
"阿姐,"石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半块刻有星图的碎石,"大长老说,这星图指向的就是甜水湖。我们的存粮只够撑到春分,必须尽快出发。"石薇点头,将密卷塞进药箱,又往里面添了几把晒干的苍术——那是预防瘟疫的药材。
除夕前夜,石薇的队伍率先出发。妇孺们背着包裹,伤兵躺在用兽皮制成的担架上,队伍最前面的牛车上插着艾草编成的图腾。石岩站在分水岭回望,只见黑石洞方向火光冲天——石烈正在焚烧旧祭坛,火星照亮了他愤怒的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