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月光泛着青灰色。
楚无尘盘坐在朽木搭成的棚屋里,凝视着掌心跳动的劫火。距离玄真观覆灭已过去三月,阿芜的残魂始终沉睡在朱砂泪中。忽然,一缕冰寒从胸口蔓延——贴身佩戴的朱砂泪正在发烫,隔着粗布衣料在皮肤上烙出莲花印记。
"阿芜?"他猛地起身,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泥墙裂缝间渗入的夜风带着腥气,那是寒潭水特有的味道。
朱砂泪突然挣脱红绳悬浮半空,血色光华照亮整间陋室。楚无尘看到惊人异象:泪珠中浮现阿芜的虚影,她正在幽冥裂隙中跋涉,身后拖着七十二道锁链。最细的那根锁链末端,赫然系着自己的心脏!
"噗通——"
寒潭方向传来闷响,像是巨物坠入深水。楚无尘抓过青冥剑冲出木屋,剑鞘上未干的血渍在月光下泛黑——那是昨日斩杀噬魂虺留下的。
潭水沸腾如煮,水面浮起拳头大的气泡。楚无尘的劫眼刺痛,看见水下百米处裂开一道幽蓝缝隙。那裂缝边缘犬牙交错,渗出粘稠的黑雾,隐约有白骨手臂在雾中挥舞。
"冥府裂隙..."他想起玄微子手札中的记载,"生者入则魂散,死者过则魄消。"
朱砂泪却在此刻化作流光钻入潭中。楚无尘毫不犹豫跃入寒潭,护体罡气劈开粘稠的潭水。越往下潜,水温反而越高,当他触到裂隙边缘时,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剧痛——这根本不是阴气,是浓缩到极致的混沌劫火!
突然,黑雾中伸出三只鬼手。一把握住他的脚踝,一只掐向咽喉,第三只直掏心窝。楚无尘剑未出鞘,周身劫纹已暴涨如龙。金色纹路在皮肤下游走,鬼手触及之处瞬间碳化。
"叮!"
青冥剑终于出鞘,剑光照亮裂隙全貌。楚无尘瞳孔骤缩——裂缝深处漂浮着七十二具尸体,每具都长着他的脸!
最近那具浮尸突然睁眼,腐烂的嘴唇开合:"第九次了..."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铁器。其他尸体随之苏醒,七十一道目光穿透黑雾,楚无尘感觉神魂要被撕成碎片。
"滚!"他并指抹过剑锋,涅盘火种顺着剑刃劈出。火焰触及尸群的刹那,所有尸体齐声哀嚎,腐烂的皮肉下露出黑色晶石骨架——与紫微宫主同源的材质!
朱砂泪突然从尸群中飞回,泪珠表面多了一道裂纹。阿芜的虚影愈发透明,却仍指向裂隙深处。楚无尘咬牙突进,青冥剑劈开缠绕的黑雾。忽然有歌声从极远处飘来:
"三途河水血染砂,往生舟上骨作桅..."
黑雾散尽时,楚无尘踩在了实地上。寒潭的阴冷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粘稠的腥热。他站在一条血色长河边,河面漂浮着数不尽的残破灯笼,每盏灯芯都囚禁着扭曲的人脸。
"生者乘舟,需付买命钱。"
沙哑女声从身后传来。楚无尘猛然转身,见一蓑衣人倚着朽木舟,斗笠压得极低。她手中的船桨布满齿痕,仔细看去,那些凹陷竟组成仙界符文。
朱砂泪突然射出一道血光,在船头刻下莲花印记。蓑衣人轻笑出声,斗笠微微抬起,露出半张爬满咒文的脸:"原来是无相尊主的债主。"
楚无尘的剑尖抵住她咽喉:"你认得这泪珠?"
"何止认得。"她伸出溃烂的右手,掌心赫然是同样的莲花印,"三百年前,有个姑娘用三魂七魄换我摆渡一人..."
河面突然掀起巨浪,血色河水凝成利箭射来。蓑衣人挥桨击碎水箭,朽木舟无风自动:"上船!他们嗅到生魂了!"
舟行如箭,楚无尘紧握青冥剑。河面下黑影幢幢,偶尔有苍白手臂探出,又被船桨拍成血雾。蓑衣人哼着古怪小调,词句令他心惊:
"...
劫火焚天非我愿,
九世轮回尽虚言。
寒潭碑下埋枯骨,
方知尊主是孽缘..."
"这歌谣从何而来?"楚无尘剑眉紧蹙。
"从你第八世口中。"蓑衣人突然扯开衣襟,胸口镶嵌的黑色晶石与浮尸同源,"他乘船时,剜了我的心。"
话音未落,船底传来刺耳刮擦声。七十二具浮尸攀附船舷,腐烂的手指抠进木板。最近的尸体张开黑洞洞的嘴,楚无尘看到它喉间卡着半块玉佩——正是玄真观弟子的信物!
"闭眼!"蓑衣人突然掀翻斗笠,露出满是咒文的光头。她眼中迸发幽蓝鬼火,所有浮尸同时僵直。趁此间隙,她挥桨猛击河面:"幽冥路开!"
河水向两侧分开,露出深不见底的沟壑。朽木舟垂直坠落,楚无尘的护体罡气与空气摩擦出火花。下坠整整一炷香后,他们跌入一片苍白沙地。
"这里是..."楚无尘的劫眼刺痛难忍。目之所及皆是白骨堆砌的山丘,天空悬挂着七十二轮血月,每轮月中都困着挣扎的人影。
"往生沙海。"蓑衣人用船桨在沙地划出血符,"你还有七步时间提问。"
楚无尘剑指东方——那里的沙丘顶端插着半截青冥剑,剑柄缠着阿芜的发带:"她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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