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陈长安压低声音,"只拿粮食,不杀人。"他说完觉得这话有点可笑——现在他们连杀人的力气都快没了。
王有田咧嘴一笑,露出那颗金牙:"那要是鬼子先开枪呢?"他问完就后悔了,因为没人回答。夜风吹过山沟,发出"呜呜"的响声,像是无数个饿死鬼在哭。
粮仓比想象中容易突破。阎锡山的守兵早就跑光了,八成是投奔鬼子去了。铁门上挂着把生锈的大锁,锁环有小孩胳膊那么粗。陈长安一枪托砸下去,锁没开,反倒震得他虎口发麻。
"让我来。"王有田从后腰掏出把虎头钳——天知道这玩意儿他是从哪儿搞来的。只听"咔嚓"一声,锁链应声而断,铁门"吱呀"着打开一条缝,霉味混着麦香扑面而来,香得人腿发软。
"操!"王有田第一个冲进去,抓起一把麦粒就塞进嘴里,嚼得"嘎嘣"响,"真他妈香!"他的金牙上粘着麦壳,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周明远比较谨慎,他抓起一把麦子对着月光看了看,又捏起几粒放进嘴里慢慢嚼:"没坏,就是有点潮。"他说着已经开始解裤腰带——大家都把裤腿扎起来当口袋用。
突然,周明远按住王有田的肩膀:"有动静。"他的声音绷得紧紧的。
远处传来引擎声——日军的卡车正朝这边驶来,车灯像两只发狂的眼睛,在土路上乱晃。
"搬!"陈长安低吼,"能搬多少搬多少!"
战士们像蚂蚁一样穿梭在粮堆间。麻袋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混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有人被扬起的粉尘呛着了。陈长安扛起一袋麦子,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袋底漏出来,顺着他的脖子滑进衣领——是麦粒,活着的、会流动的麦粒,带着阳光的味道。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爹去赶集,爹给他买过一个麦芽糖人...
"快走!"周明远在他耳边喊,"鬼子快到路口了!"
最后一袋粮食运出去时,卡车离粮仓已经不到五百米。陈长安回头看了眼空了一半的粮垛,突然发现墙角堆着几个木箱。他踹开一个,里面全是印着日本字的罐头。
"带上!"他抓起两罐塞进怀里,铁皮罐子贴着胸口,冰凉。
三、第一碗粥
黎明时分,县政府门口支起了十口大锅。这些锅有的是从老乡家借来的,有的是庙里搬来的香炉,还有一口甚至是鬼子的钢盔——王有田特意找了最大号的那个。
"排队!都排队!"王有田挥舞着步枪维持秩序,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人群的喧哗中。有个老太太挤得太急,被绊倒在地,立刻就有十几只脚从她身上跨过去。老太太也不恼,爬起来继续往前挤,手里攥着的破碗都捏变形了。
陈长安站在台阶上,看着锅里翻滚的粥。炊事员老李把小米下锅的时候手都在抖,一半米洒在了灶台上,赶紧又扫回锅里。米香飘出来,勾得人胃里发疼。
"乡亲们,"他举起一个粗瓷碗,碗边有个豁口,像是被饿鬼咬过似的,"今天这粥,我第一个喝。"
周明远猛地抬头:"老陈!"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个疯子。
陈长安没理他,舀了满满一碗粥。粥很稀,能照出人影。他盯着碗里晃动的自己,突然想起那个饿得不会哭的孩子。现在那孩子可能正躺在某个草堆里,眼睛还睁着,但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仰头,一饮而尽。
人群安静了一秒,然后爆发出欢呼。有个老头激动得直拍大腿,结果把自己拍得咳嗽起来;几个妇女开始抹眼泪,泪水在脏脸上冲出几道白痕;最前排的小伙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把碗伸向大锅,碗底还沾着泥巴。
王有田凑过来,声音发抖:"你他妈疯了?万一有毒……"
陈长安抹了抹嘴,把碗倒扣过来:"阎老西的粮食,要毒也是先毒死他自己。"他说话时感觉胃里暖暖的,那碗粥像个小太阳,正在他肚子里发光发热。
远处传来"嗡嗡"声。日军的侦察机像只秃鹫,在天空盘旋。陈长安眯着眼看了看,突然笑了:"狗日的闻着香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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