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的秋日,天高云淡。
张克单手持缰,胯下战马踏着官道上细碎的砂石。
身后三十名亲兵押着五辆马车,车上檀木箱笼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每过一城,便有亲兵捧着雕花木匣离去,匣上"燕山伯张克拜上"的金漆刺目耀眼。
"大人,开封府到了。"
亲兵三子抹了把颈间的汗渍,
"至尊款还剩二十盒。"
张克手指轻叩马鞍:"普通款再加五十盒。"
他顿了顿,"记住规矩,四品官、十万两以上的商户,必须用至尊款。"
开封府西街王家大宅内,王老爷盯着案几上的檀木匣子,拇指无意识地捻着山羊胡须。
"燕山伯?就是那个在燕州砍人头如割麦的张克?"
他转头问管家,"送这东西来,莫不是换个名目要钱?"
毕竟军头找他们只会"劳军费"和强征粮草,从来没见过送东西,还不要钱的。
管家小心翼翼地掀开匣盖。
十支裹着金箔的细长烟卷整齐排列,旁边是羊脂玉雕的烟嘴,烫金请柬压在底下。
"登仙会?"
王老爷嗤了一声,"武夫起名,粗鄙不堪。"
他随手拈起一支,就着烛火点燃。
第一口烟气入喉,呛得他弯腰咳嗽,面皮涨得通红。
待直起身时,却觉一股暖流自天灵盖涌向四肢百骸,
眼前似有金屑飞舞,整个人如踩云端。
三日后,登仙会在开封府最豪华的酒楼举办,
和一开始彰德府的门可罗雀不同,开封府有头有脸的人物,竟来了八成。
"诸位。"
张克举杯,一袭墨蓝锦袍衬得他儒雅非凡,
全然不似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今日只谈风月,不论军事。
张某路过豫州,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酒过三巡,侍者们端上一个鎏金托盘,上面是各式烟具。
"此物名为'三仙丹',乃燕山特产。"
张克亲自示范,"取天地精华,能提神醒脑,延年益寿。"
满座权贵学着吸食,很快,雅间内烟雾缭绕。
有人闭目陶醉,有人谈兴大发,更有人当场作诗,称此物"一口登仙"。
"燕山伯,此物价值几何?"
盐商刘胖子眯着眼睛问,他已经抽到第二枚。
张克微笑:"今日所赠皆为'至尊款',市价百两一斤。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产量有限,每月只供百斤。"
"我订五斤!"刘胖子立刻拍桌。
"我也要三斤!"
"给我留两斤!"
张克看着争先恐后的富商们,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他早算准了这些人的心思——越是限量,越要争抢;
越是昂贵,越显身份。
还好没浪费老子送出去那么多“体验装”。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雁门关外,枯草在朔风中簌簌作响。
一支不该出现在此的军队正潜伏在山谷中,布面甲上覆着厚厚的沙尘。
济尔哈琅用粗糙的手掌抹过脸颊,指缝间簌簌落下细碎的沙粒。
他下巴上的胡须早已板结,像是沾满了黄褐色的泥浆。
这支本该半月前就抵达的军队,此刻才拖着疲惫的步伐摸到关外——
草原上突如其来的部族混战,让他们不得不多绕了三百里戈壁。
"范家的人死哪去了?"
济尔哈琅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手中的马鞭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斥候小跑着过来,皮甲上的铜钉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贝勒爷,找着了。范家老三亲自候在羊马坡。"
夜色渐浓时,几个黑影贴着山崖摸进军营。
为首的年轻人穿着湖蓝色杭绸直裰,腰间玉佩在行动间竟不发出半点声响。
"贝勒爷。"
范三公子抱拳行礼,声音轻得像风吹过草尖,
"家父在城外备足了粮草。这是雁门关最新的布防图。"
他递过一只油光发亮的皮筒,又道:
"北城门值夜的千户是我们的人。
三家的死士已经就位,只等大军兵临城下。"
济尔哈琅借着火把展开舆图,眉头间的沟壑却未舒展。
他们比约定晚了整整十七天,足够让整个计划败露。
"大魏朝廷没起疑?"
范三公子嘴角扯出个讥诮的弧度:
"朝廷?楚州流贼闹得正凶,齐州打的火热。
那些阁老们,怕是一个月没往北边瞧过一眼了。"
————
楚州巡抚衙门内,周汝贞一掌拍在案几上。
"八万对六万!"周汝贞的嗓音像砂纸摩擦,眼白里爬满血丝,
"就是八万头猪,流贼三天也抓不完!"
堂下跪着的卫指挥使们额头抵着青砖,大气不敢出。
师爷小心翼翼地递上帕子:"东翁,息怒。胜败乃兵家常事..."
"常事?"
周汝贞一把揪住师爷的衣襟,"齐州蒙田一万破十万,到本官这就成'兵家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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