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们冷不防会被人抓个正着,当下回过头来定神一看,竟是内府总管大臣汪大人。虽说他主办内府,专司宫中采办一应事宜,平时与禁军交道不多。可毕竟是当场被逮住了现行,于是几个人都纷纷软下了口气,连连讨饶。
幸而汪大人今日并没有这个闲心思与他们说教,不过是申斥几句,而后便命他们自行回去当值。不过这边一转身,汪静枫却觉得此事不能小窥,毕竟宫中的人心和流言,都是从这些细枝末节上面延伸来的。
他如今还一门心思想着要攀附东宫这嫡系储君,因此诸事之上,但凡他能动得了脑筋的,他都要绞尽心机为萧统出力。
故一番沉思之后,他索性借手上有几样关于丧仪的要紧事宜,需向东宫当面禀告奏请定夺,这便捧了一摞单子,只带了一个随从,便往灵堂所设的静仪殿而去。
太极殿前,连夜奔波赶回来的晋安王萧纲正跪在台阶下,等候皇帝召见。不想,内侍入殿通传之后,却改了口风,半是谦卑半含不安道:“殿下请起吧,是奴才先前看错了,皇上这会儿不在殿中,想是前一刻去了沅芷娘娘那边,并未走正殿而出。”
萧纲闻言方抬眸看了看殿前那块金漆牌匾,太极殿有一小路,可由后殿通往远瀛殿,此事他早已得知,不过如今听来,却是如何都不信便有这般凑巧?
不过皇帝不愿单独召见他,此事却是无可奈何——稍一思付,他便顺势起身来,朝内侍道了别,再卷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赶往静仪殿。
说是哀思,其实这一路上,他的眼泪泰半都已经流尽了。而今对着母亲的灵位与灵位后的棺椁,他双膝重重跪下,眼中却只有一种寂静无边的悲凉与不甘。
萧统亦跪在母亲灵前,兄弟二人相视瞬间,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一种陌生而无奈的意味。
萧纲先起了头,取出自己为母亲所写的讣文诗词,交由礼官用素纸再行誊抄张贴,并道:“从前母妃便时常与我说,生死有命,盛极必衰。若将来离世时她能抉择,便情愿选在春日里。”
萧统看了看他如刀锋一般硬挺的侧脸,道:“是啊,日朗天清,惠风和畅,何需觞咏,何事不可怡情?春光既美又专擅于杀人,正应符了天道,枯荣尽在一季。”
萧纲又道:“皇兄没有去过雍州,那边雾潦炎热,瘴疠蛮荒,和这里大不相同。”
他说着,低头看看膝盖下的蒲团,轻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不必去那里,守着你的东宫之位,日后便是哪里也可尽情随意而去。”
萧统的神色仍然平和如常,道:“虞山总还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吧,那里就很好了。待母妃大行四十九日之后,我便启程前往那里。”
萧纲舒了口气道:“你明白就好——我先前还怕你脑子一门正统,连母妃到底怎么死的都想不明白,如果那样的话,反倒要费我一番口舌了。如今甚好,你恪守自己的职责,我亦如是。若说从前,我的确有觊觎你的储君之位的心思,从母妃薨逝时起,这个念头便烟消云散了。父皇手段太冷血,他亦不会在乎你我这区区两个儿子的生死,反正他儿子多的是。就连母妃与他做了二十几年夫妻,到头来落得的下场,亦不过是一场啼笑皆非的丧仪而已。大哥,你要将东宫之位守好,不叫任何人夺了去,亦不能让父皇废了你。我不管你从前有什么执念,事到如今,当着母妃的面,你也应该警醒了。于天下人而言,于你自己而言,你此生最大的执念,便是要安然守住自己的储君之位,再登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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