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在屋内失声的流了许久的泪,后来终于听见远瀛殿的以琼带着长城公主的名义前来求见。掌珠随她前去探望沅芷夫人和小公主,她顺带着跟出来,走到半途,掌珠在软轿中掀开厚厚的棉帘,朝她吩咐道:“青鸾,你去找一下内府的汪大人,问他上次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青鸾见她一面说一面暗示,便明白过来其用心。感佩之余,唯有深深屈膝应下:“是,奴婢这就先去。”
太极殿中已经围出了暖阁,阁中四角都放置着鎏金炭盆,一室之内,陶然暖意扑面袭来。两楹间一对三尺多高的金狻猊,缓缓吐出加南香气,这本是皇帝最喜爱的沉香品,西殿中亦是常用,只是如今在这堂皇殿阁中再点起来,却多了一层说不上的奇异味道,或许是因为甘冽药气夹杂在了其间。
太子因在西殿更衣时跌倒摔伤了腿骨,而后便暂居在西殿养伤。太子妃蔡氏席散之后被皇帝跟前的内侍秘密请过来此处,见到原先还矫健年青的夫君,仿佛半日的功夫就换了一个人似的,不由当面就哽噎落下泪来。
萧统招手示意她身侧的萧欢上前,与其说了一会话之后,吩咐宫人乳娘道:“先带世子下去歇息一会,孤与娘娘有话商量。”
东宫随从见状,个个都是心中惊惶。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更不知道留在寝殿内的太子妃蔡氏跟东宫商量了什么,总之后来蔡妃是红肿了一双眼睛出来的,从乳娘手里抱过尚且年幼的儿子,吩咐道:“起驾,我们回东宫。”
众人心中存疑,却无人敢问半个字。只是蔡妃临行,走到了西殿门口,又忽然折返回来,只身进了寝殿中,见到卧躺在榻上闭目无言的萧统,道:“臣妾在此留下两个人服侍,一会儿——若有故人前来探望殿下,自会安排接应她,殿下不必过分担忧,只管好生养伤便是。”
萧统闻言,睁开双眸,摇头时带出眼底无尽的愧疚与感激:“玉笙,你不必如此——孤不值得你这样。”
蔡妃却斩钉截铁,嘴角划出一个甚为豁达的笑意,轻轻道:“殿下只管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去喜欢她,去维护她,臣妾或者会心中难过,但从来就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因为,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情,殿下你不要管来管臣妾的心。”
萧统再无力回绝,片刻之后,只得应道:“孤也曾立誓,此生要尽力保全你和欢儿一世平安。你们,也是孤心中至为重要的……亲人。”
也是唯一的,仅剩的亲人。
得了他这句话,蔡妃似渐渐浮上了欢喜。她低下头擦拭了一下眼角,仍以一贯的优雅从容行礼告退。
萧统目送时又打量了她一眼,只见她右边的蛾眉如蝴蝶的触须一般,轻轻的扬了一下,然后静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就如同月下开出的一朵白色昙花,一切都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青鸾在宫中甬道上飞奔,冰冷的雪粒子在她脸颊上飞溅弹落。起初还觉得有种奇异的疼痛,而后渐渐发了麻,那凉意不知不觉间带出如火一般的热潮。察觉到自己前胸和后背都沁出了大片的汗珠之后,她伸手费力的解开胸前的衣襟扣,而后将外头的罩衣拿在手里,双眼仍凝视着前方,定定的往太极殿的方向而去。
风雪仍不停歇,天地间是如此的寒冷凄丽,她的心却如烈火烹滚油。
在向前奔走时,她却终于敢于平心静气地开始她的思念了。她知道今日过后,春风会重至,夏雨会再临,柳絮翻飞,青山如洗。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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