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城市仿佛被整个浸泡在一只巨型水缸里,湿漉漉的水汽无孔不入,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之中。
幼儿园门口,诗云身着单薄衣衫,发丝凌乱,半蹲在地上,双手微微颤抖,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给诗涵系鞋带。
方才的暴雨太过猛烈,即便雨势已停,鞋面上仍聚着一洼雨水,诗涵脚上那双粉色公主鞋,原本俏皮可爱的蝴蝶结,此刻被泡得发皱,软塌塌地耷拉着,仿佛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无声诉说着这场暴雨带来的狼狈。
诗涵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纯净的眼眸里满是疑惑,小手指突然指向妈妈手里的手机屏幕,脆生生地问:“为什么阿姨说妈妈是一个人养宝宝?” 直播间里,弹幕正疯狂滚动,一条接着一条,好似汹涌的潮水,势不可挡地涌来。“单亲妈妈太不容易了!”“同款独自带娃崩溃瞬间” 这些字眼,每一个都像一把把尖锐的针,毫无阻拦地直直刺进诗云的心里,让她的内心泛起丝丝刺痛与酸涩。
诗云的手指如被定住一般,僵在手机的关机键上,手机屏幕泛着微微的冷光,将她此刻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面容清晰地倒映出来。
半小时前,在那间灯光有些昏暗的直播间里,为了全力塑造 “独立女性” 的完美人设,她坐在电脑前,眼睛一眨不眨,眼神里透着旁人难以理解的决绝,在剪辑软件上精心操作,将王欣帮忙修理儿童自行车的每一个画面都精准地剔除。
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只有直播间不断跳动的流量数据与那令人疯狂的网络热度,可如今,当面对女儿诗涵那单纯又清澈的疑问,她只觉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死死哽住,干涩得厉害,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在吞下一把沙子。
“因为…… 因为爸爸在忙工作呀。”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那几乎要冒烟的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话,声音小得可怜,轻得仿佛一阵微风拂过,就能将其彻底吹散。
诗涵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她那小小的身子动了动,背上的小书包跟着晃动了一下,里面的听诊器玩具滑落出来,金属听头重重地磕在雨后潮湿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清脆又清越的声响,“叮” 的一声,在这雨后格外寂静的街道上,突兀得如同平地惊雷,直直地钻进了诗云的心里 。
当天深夜,整座城市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沉浸在梦乡之中。
唯有窗外偶尔传来车辆飞速驶过积水路面的沙沙声,短暂地划破这片静谧。
王欣的手机安静地躺在茶几上,犹如一个蛰伏的小兽,突然,屏幕毫无征兆地亮起,紧接着,一阵轻微的震动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陈雪发来消息:“王哥,明天部门聚餐,嫂子方便带诗涵来吗?” 诗云原本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发呆,这突兀的手机震动声,瞬间像一道电流,将她的注意力猛地吸引过去。
她死死地盯着对话框里那不停跳动的光标,在她眼中,此刻的光标仿佛幻化成了一只张牙舞爪、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她的小兽。
她的指甲不自觉地深深掐进掌心,用力到指尖都微微泛白,很快,掌心便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月牙形痕迹,可她却像是被抽离了痛觉神经,浑然不觉丝毫疼痛。
在内心的纠结与挣扎中,她犹豫了良久,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最终,理智还是没能战胜冲动,她缓缓伸出手,拿起了手机,解锁屏幕,手指在键盘上以极快的速度敲击着,用王欣的账号回复 “加班”。
刚点击发送,书房方向冷不丁传来诗涵压抑的咳嗽声,那声音一下又一下,沉闷且无力,就像是一台破旧不堪的风箱,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艰难地运转着,每一声都重重地砸在诗云的心上。
诗云正于客厅踱步,满心忧思如乱麻般纠缠。
恰在此时,一阵压抑且剧烈的咳嗽声,好似重锤般,从书房方向直直袭来。
她的身形猛地一滞,随即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鞋跟在光洁的地板上划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声响,仿若利刃划破寂静。
她心急如焚,脚步匆匆,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书房。
推开门,一股沉闷的气息裹挟着紧张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诗涵蜷缩在被窝里的小小身影,她的小脸憋得通红,恰似熟透了的番茄,透着令人心疼的异样。
她的双手如钳子般,紧紧揪着被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每一次咳嗽,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带动着小小的身躯剧烈颤抖,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那模样,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哮喘又犯了!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又揪心到极致的场景,宛如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戳中诗云的心窝。
她的眼眶瞬间湿润,温热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在抽屉里翻找哮喘喷雾,双手因焦急而微微颤抖,抽屉被翻得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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