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炊烟袅袅,牛羊马等平静地啃食着青草,不时抬头看看忙碌的女主人。帐篷外的柴灶上,火苗舔着铁锅,热水沸腾,冒着袅袅热气,塔拉拿出上等的普洱茶砖放入锅里。这是张长弓从中原带给她的礼物,草原只有她和可汗才有此等好茶。茶叶渐渐散开,茶香四溢,她不停搅拌,徐徐加入盐和鲜奶,待到茶乳交融,撇去茶叶,把奶茶倒入金灿灿的长嘴锡壶里。帐篷里,三个男人陆续起床洗漱,她掀开帐篷门帘,提着锡壶进来。
宽敞的帐篷内温暖如春,装饰得富贵堂皇,犹如皇宫。地上铺着厚实精美的羊毛地毯,所有的器具和人都在毯子上。张长弓双手抱头坐在案几前,案几上铺着美轮美奂的蜀锦,热气腾腾的手把肉、果条、炒米、奶豆腐、酥油饼、酸奶饼等装在美轮美奂的掐丝珐琅陶瓷盘里,琳琅满目,品种丰富。
张长弓头痛欲裂,看见布尔罕叔侄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自己却恶心欲吐,毫无食欲,蔫蔫问:“塔拉,我带给你的蓟州酱还有吗?”这是一种由黄豆、面酱、辣椒等配料制作成的腌制食物,味道鲜美,誉为“天下第一酱”。
塔拉是可汗御用巫师,在部落地位尊贵,拥有两万多头牲口,富甲一方,却无子无女。她把张长弓当儿子看待,张长弓投桃报李,极尽所能奉上大唐最好的物品:蜀锦、丝绸、镇江醋、蓟州酱、广州瓷、龙井茶等,某年甚至异想天开带了洛阳白菜和荆州柚,可惜路上都坏掉了。塔拉感动得直掉泪,对张长弓有求必应。
塔拉把奶茶倒进四个洁白如玉的骨瓷碗里,碗底有捣碎的炒米、核桃、花生、葡萄干、松子等坚果,被奶茶冲起,香气扑鼻,让人垂涎三尺。她见张长弓形容憔悴,俨然一副病态,气鼓鼓说:“蓟州酱早吃完了。布尔罕不似你有心,从扬州两手空空而来。唉,草原的汉子什么酒量?你居然跟他们斗酒?”
张长弓心说,都怪你们的习俗,不喝酒就认为瞧不起人。我喝死了也不能让人误会。
他用手压了压太阳穴,感觉好受了些,一把抱住塔拉水桶一样圆滚滚的腰,把脸贴着她的身躯说:“昨晚宴会你不在我身旁,无人替我挡酒,不觉就醉了。塔拉,你做我老婆好不好?如此贤惠勤劳还做得一手美食的塔拉,哪个男人不喜欢?”
塔拉眉开眼笑,轻轻拉开他的手,嗔怪说:“你呀,浑身上下就这张嘴厉害!”她慈爱地看着张长弓,觉得自己一早的辛苦劳作都值了。
张长弓喝下奶茶,不停咂舌,连夸好喝,伸出舌头把碗舔了个干干净净。塔拉乐不可支,哼着小调愉快地坐下享受早餐,同时恶狠狠瞪了一眼布尔罕叔侄。叔侄二人嘴里含着食物,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他们在扬州生活多年,依然没学会南方人的狡黠,宁可千刀万剐也不愿说如此肉麻的话。
张长弓抓了块奶豆腐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问:“大汗昨晚找你有事?”
塔拉打着饱嗝,说:“问我要迷药。说是在山谷东边发现一群野马,马王是匹剽悍强壮的大黑马,问我可有药能迷倒它。我给了一大包,别说一匹马,一群马都能放翻。”
听说有好马,张长弓细长的眼睛立即瞪得滚圆,问:“迷药怎么用?我好几次要抓马王,都被它逃脱了。”
“找个上风口点燃迷香,不到半时辰就起效。”
“万一风向转变,迷倒自己怎么办?”
塔拉大笑,说:“杠精!我有解药,服下就好。”
张长弓竖起大拇指,感叹说:“塔拉,我的好塔拉,这世上还有你做不到的事吗?死去的老可汗依靠你,新可汗器重你。我嘛,更加离不开你。你跟我去扬州吧,我给你养老。南方温暖湿润,最养人。你去扬州住上一段时日,定年轻十岁,再次变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美人!”
塔拉颇为自得地看着布尔罕,摇头说:“故土难移!这里虽然寒冷干燥,但我生于斯,长于斯,只愿长眠于斯。不似有的人,看见好的、年轻的就见异思迁,忘了祖宗。”
食物堵住布尔罕的嗓子眼,他剧烈咳嗽,面红耳赤。富饶繁华的扬州城里,他的娇妻弱子望眼欲穿,可不想在此永远陪伴阴险狠毒的老巫婆。甚至傻乎乎的乌尔特在见识了中原的富庶稳定后,也不想再回草原生活。
张长弓宿醉未醒,浑浑噩噩过了一天,越发思念韩雪儿。数次冲动想动身回蒲类见佳人一面,可是韩家人看守严密,见面谈何容易?不由泄气。
深夜,阿史那·杜平令人从床上带走塔拉,说有要事。去了约莫一个时辰,阿依穆来取塔拉的药箱,她好奇地四处打量塔拉的帐篷,对来自中原的物品爱不释手。布尔罕翻箱倒柜,找出大量药材却不得要领。张长弓难得睡个好觉却被吵醒,见二人鸡同鸭讲说不明白,插嘴问:“塔拉要什么药?”
“解迷药的。”
张长弓打着哈欠,指着角落一包药说:“白纸包的是迷药,黄纸包的是解药。”这是他今早问塔拉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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