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沙漠,如巨大火炉,没要紧事,谁也不愿冒险踏入。张长弓勒令布尔罕叔侄打探窃贼线索。二人在沙洲走街串巷,一无所获,于是禀告张长弓,怀疑是艾掌柜贪污公款捏造此人。
张长弓沉思不语,他相信窃贼真实存在,踌躇是否该继续追查下去,不然留云楼还有麻烦。这时各种物资已准备妥当,张长弓看天气不大好,担忧戈壁起风引起沙尘暴,一时拿不定主意。
高仙草软硬兼施,寻死觅活要尽快出发,陈忠、顾易之和李福都着急见宋继儒。四人偷偷商量,瞒着张长弓先行一步。等张长弓收到消息,四人已进入沙漠。张长弓知道沙尘暴的凶险,为了那四人,只得冒险率领驼队跟进。
艾掌柜提醒说:“走进戈壁遇见风不要紧,遇见火烧云才叫糟呢!”店里的伙计们都谈起火烧云来,颇有点谈虎色变的样子。火烧云是纵横天山的巨盗,手下有三百多名喽啰,都是马上健儿,时常出现在沙漠掠夺过往客商。他的独生女儿火凤凰,武艺高强,杀人如草芥,更是人人惧怕的女魔头。
张长弓淡然一笑,丝毫没放在心上。他反复检查驼队,确定食粮绰绰有余,尤其是饮用水,只能多不能少。万无一失后,只听驼铃悠扬,队伍如一字长蛇在沙漠中缓缓行进,很快追上以逸待劳的高仙草等人。
高仙草颇为自得,坐在骆驼上对张长弓说:“你看天空连片云彩都没有,怎会有沙尘暴?我看你多半是不想跟宋继儒碰面,免得彼此尴尬。”
张长弓被她点破心事,带着气说:“就算我真是癞蛤蟆,韩小姐是白天鹅,你们想当然认为我想吃天鹅肉,有谁问过我这只癞蛤蟆,我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想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屎盆子就往我头上扣。我张长弓有那么多女人,哪一个不是自愿跟我?我何曾强迫过哪一个?”
众人也知他委屈,忙不迭安慰他。一行人说说笑笑,倒也不寂寞。走了半日,除了黄沙,还是黄沙,众人由满眼好奇兴奋逐渐心生倦怠。到了午时,天气突变,日月无光,天地浑然一体,一条黄色巨龙从远处席卷而来。
张长弓大叫:“不好,沙尘暴来了。大家快躲起来。”赶紧把高仙草从骆驼上抱下来,请进车里去坐。他把帘扣好,看朋友们一个个都上了车,车夫们也都钻到车底下躲藏好了,他才放心上车去安慰高仙草。
细密沙粒先如雨帘,转眼化作嘶吼兽群,落在车棚上如冰雹肆虐。张长弓用手捂住高仙草耳朵,感觉她全身都在颤抖,遂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说:“小草,你也有怕的时候?别怕,哥哥在这里!”
这时,风越吹越猛,如天崩地裂,如海倒山移,车棚在风声中摇摇欲坠。高仙草颤抖着声音:“宋继儒怎么办?他会不会有事?”
张长弓生气敲她的头,说:“韩崇文、韩崇武是土生土长蒲类人,比我还了解沙漠,特地千里迢迢来接宋继儒兄妹,就是担心他们不熟悉沙漠。你少担心他,多担心我吧。”
“担心你?好人命不长,祸害一千年。我倒希望来个强盗把你抢去,也算为民除害。”
“我真被女强盗看上,收了做压寨老公,你可别哭鼻子。”
二人互相打闹,在狂风暴沙中隐隐听到马嘶声。张长弓刚把窗帘掀起一条缝,风沙扑面而来。高仙草被风沙迷眼,无法睁开,就听张长弓惊叫:“不好,强盗来了!火烧云!”
他嘱咐高仙草:“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车上,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下车!”语气很严厉。
高仙草眼里进了沙,只得闭眼点头,问:“你呢?”
“我是男人,当然做男人该做的事!”说着,张长弓从靴筒里抽出鸳鸯剑,跳下车。
高仙草听见一阵马蹄之声由远而近,像是狂风大作。只听杀声阵阵,杂以惨呼。然后是张长弓霹雳般的怒吼:“住手!有话好好说!”
杀声和惨叫之声戛然而止,急雨一样的蹄声渐逝。高仙草眼里的沙子随着眼泪流出,她终于能睁开眼,偷偷掀开窗帘往外看,风仍然未止,漫天风沙中,一个火红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个红衣红裤,头上蒙着红罗巾的女子,骑着一匹高腿长身的火焰驹,英姿飒爽,像夏日傍晚天空燃烧的火烧云。其身后一众强人俱黑衣黑裤,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对眼睛,如百鸟朝凤般拱卫着她。
高仙草几乎想扇自己一记耳光:原来真有女强盗!可千万不要抢走张长弓啊!她专心致志盯着那女子,风沙再次迷眼。
盗贼如潮水般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又过了许多时,风完全停止,乌尔特来查看高仙草的情况。只见高仙草卧在车中,闭着眼睛默默流泪。
乌尔特唬了一跳,忙问是怎么了。
高仙草摆手:“我没事,只是被沙迷了眼。哎呀,经过一次沙尘暴,跟死了一回一样。”
乌尔特听她笑语嫣然,放下心来。高仙草睁开眼,见他黑色的夹袍上,脸上胡须,眉毛全都沾满了沙土。于是问:“强盗走了吗?”
乌尔特点头。
“我们有损失吗?”
“其他都好,只有少爷被强盗抢去了!”
高仙草先是惊讶,回过神后痛哭流涕,说:“这可如何是好?我跟官府打交道,他们多多少少都会卖账。我跟强盗没交情,该如何从强盗手里救出他呀?”
乌尔特呆呆发怔,摸着脑袋疑惑不解,说:“为什么要救他呀?他回扬州养伤后,跟火凤凰快一年没见面,彼此想对方想得快发疯。这次好不容易见着了,还不大战三百回合?”
高仙草完全明白了,更加捶胸顿足,放声大哭,说:“不长进的东西!在扬州跟名妓欢好,路上跟胡女暧昧,如今更离谱,连女贼也有勾搭。不管香的臭的,统统收入囊中,他不顾忌张家颜面,也要考虑考虑高家的脸。张伯伯幸好不知道,要知道,只怕真会气得中风。”
乌尔特愁眉苦脸看着她,竭力替张长弓辩解:“少爷太过重情重义。火凤凰一说她爹火烧云快死了,临死想见少爷一面。少爷就抛下我们,毫不犹豫跟她走了,我和叔叔拦都拦不住……”
话音未落,就见高仙草白眼一翻,吓晕过去。他忙不迭去救,高仙草悠悠醒转,有气无力说:“完了,这次真完了。张长弓真要去当女贼的压寨老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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