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安全港,代号“晨曦摇篮”,如同一枚被遗忘在星尘河流中的巨大金属种子,悬浮于小行星带永恒的阴影与寂静里。劫后余生的喘息尚未完全平复,另一种更粘稠、更隐晦的紧张感,已在人造穹顶之下悄然弥漫。中央医疗区的嗡鸣是唯一持续的声响,掩盖着无数惊魂未定与暗流汹涌。
陈教授枯槁的手指拂过医疗舱冰冷的观察窗,倒映着他自己深陷的眼窝和女儿陈月沉睡中微蹙的眉头。儿子陈星的生命体征稳定得近乎异常,脑波监测屏上跳跃的数据流如同冰冷的星河,带着非人的韵律。老朝奉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似无的铜锈与衰败的气息,以及那句沉甸甸的警告:“火种虽存,薪柴却可能引燃自身。”
幼儿园生活区,脆弱的“日常”肥皂泡仍在勉力维持。
暖色的灯光,甜腻的饼干香,墙壁上憨态可掬的卡通动物咧着嘴笑。十几个孩子围坐在地毯上,听着伪装成“王老师”的管理局女特勤用刻意轻快的语调讲述着“勇敢小兔子战胜黑暗森林”的故事。孩子们的眼睛里,恐惧像顽固的污渍,难以被这廉价的童话彻底擦去。任何一点突兀的声响——金属托盘的轻微磕碰、通风口突然的气流变化——都会引发一片惊惶的瑟缩。
角落的小桌,是这片伪饰乐园里唯一真实的孤岛。
林晚依旧坐在那里,小小的身体缩在宽大的椅子里,像一颗被遗忘在角落的苍白色石子。她面前的画纸,那团浓得化不开的绝望黑色中央,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金色光点,如同宇宙诞生时的第一缕光,顽强地存在着。她的左手紧紧攥着那个旧铁皮铅笔盒,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盒盖边缘那道细微的冰裂纹路,仿佛在确认某种难以言喻的触感。
就在刚才,当那点金光在画纸上爆发又黯淡,当铅笔盒在她手中剧烈震动、盒盖弹开又合拢时,一股奇异的信息洪流曾短暂地冲刷过她幼小的心灵。那不是语言,不是画面,更像是一种…遥远星火传递来的、混合着冰冷刺痛与温暖守护的复杂回响,一种刻骨的悲伤,一种倔强的坚持。
…冷…痛…
…桥…火…
…光…
这些破碎的感知碎片,如同沉入深海的种子,在她那因过往创伤而近乎封闭的意识土壤里,悄然扎下根须。她空洞的大眼睛,此刻不再仅仅是空洞,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涟漪在荡漾,如同平静死水下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她不再只是被动地握着铅笔盒,而是开始…感受它。指尖每一次划过那道冰裂纹,都像是在抚摸一个沉睡灵魂的伤疤。
周围的故事声、孩子的低语、老师的安抚…一切仿佛都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她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指尖与那冰冷金属、细微裂纹的接触点。铅笔盒内部,那道冰裂纹的最深处,一点微尘般、散发着微弱温润金芒的核心碎片,正被沈青蝉灵火最后爆发的坐标信息所化的无形“丝线”牢牢包裹、锚定。碎片本身依旧冰冷死寂,残留的归墟“无”之烙印与沈青蝉的秩序火种烙印仍在无声厮杀,但这层来自沈青蝉的“坐标锚定”,如同一个微型的、温暖的琥珀,暂时隔绝了诡境法则的侵扰,也为这一点残烬提供了极其稀薄却至关重要的“秩序”滋养。
林晚无法理解这些。她只能感受到指尖传来的、那微尘核心碎片传递出的、永无止境的冰冷痛苦与撕裂感。每一次冰冷的“无”占据上风,她的指尖就仿佛被寒冰冻僵;每一次那点微弱的“火”挣扎反抗,又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便顺着指尖流回她的身体。这感觉并不舒服,甚至带着一种低沉的、共鸣般的痛楚。然而,在这循环往复的冰冷与微暖的撕扯中,她那封闭的心湖,竟被这外来的、强烈的痛苦与坚持,撬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她小小的眉头,第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懵懂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共情,轻轻地蹙了起来。另一只握着蜡笔的小手,无意识地抬起,在那张画纸上,围绕着那个小小的金色光点,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画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半闭合的圆圈。蜡笔的金色很廉价,却在这一刻,仿佛有了生命。
安全港核心区域,代号“熔炉之心”的绝密研究室。
空气里弥漫着高浓度灵能粒子特有的臭氧味和冷却液冰冷的金属气息。巨大的环形光屏环绕着中央一个深达十米的圆柱形能量池。池壁由厚重的暗金色合金铸造,表面蚀刻着层层叠叠、复杂到令人眩晕的古老符文回路,此刻正流淌着极其微弱的金绿色光晕。
池底,并非沸腾的能量液,而是静静地悬浮着十二个高度不足一尺、通体由某种暗金色金属铸造的微型人偶。它们形态各异,或持戈,或捧书,或结印,正是月球之战中那十二尊威能撼动虚空的“薪火金人”的终极核心——【金人源核】。此刻,这些源核光芒黯淡,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痕,如同耗尽了所有神力的古神陷入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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