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丹陛上。他终于明白,为何徐允恭会在锦衣卫诏狱让他看那叠兵器清单——那些盖着不同工坊印记的火铳编号,原来每一个都对应着御史台账册里的"鞑靼贡品"进项。自己以为用清名做掩护便可万无一失,却不知从收下第一笔兵器款开始,御史台的朱漆大门就已染上了洗不清的墨迹。
殿外忽然传来更鼓,已是辰时三刻。朱雄英望着阶下俯伏的群臣,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文华殿看舆图,蓝玉的军报说吐鲁番大军断水七日却不退兵,那时他便怀疑——断水之敌为何还有力气挖渠?直到徐允恭呈上苏州陆家铁坊的铸模,才明白胡党竟想借吐鲁番之手,在西域拖住明军主力,同时在应天掀起党争。
"传旨:方孝孺革职下狱,齐泰、黄子澄抄家问斩,诛九族。"他的声音在殿中回荡,惊起檐角冰棱断裂,"即日起,御史台暂由徐允恭兼管——记住,风宪官的笔,该用来写青史,不是写构陷的状纸。"
当锦衣卫上前拖走齐泰时,老人忽然盯着朱棣腰间的玉佩,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笑:"你以为赢了?胡惟庸案株连三万,如今不过是冰山一角..."话未说完,便被校尉堵住嘴。朱棣望着他被拖出殿门的身影,没有任何表情。此刻看着丹陛上散落的账册、盟书、狼头旗,他忽然明白,这整整,从来不是拆几座衙门、换几个官员,而是要让这大明的风宪,真正成为悬在朝堂之上的明镜。
漠北的风雪中,蓝玉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将狼头旗小心收进牛皮囊。旗角的小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诉说这场庭辩之外的阴谋——胡党余孽借"清君侧"之名联络瓦剌,若此战明军失利,他们便要在应天举起同样的大旗。老将军抬头望向南方,忽然对身边的传令兵说:"快马加鞭,把这旗子送给陛下——有些刀,藏在鞘里比亮出来更可怕。"
应天城的暮鼓声中,徐允恭回到府中,幕僚呈上最后一份供词。在黄子澄的笔供里,"清君侧"三字被朱砂圈了又圈,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若事败,则以燕王为辞,号召天下勤王。"他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灯笼,忽然想起今早朝会上,朱雄英将佩剑递给朱棣时,那柄刻着"遇事可专断"的御赐宝剑,与飞虎纹玉佩相触时发出的清越鸣响。
霜刃已出鞘,可这大明的朝堂,从来不乏新的暗流。徐允恭摸了摸袖中那份未呈的密折,上面写着:"瓦剌新可汗继位,竟以'清君侧'为名,传檄各部落。"他忽然轻笑,将密折投入炭盆——有些事,让战场上的将军去操心,比让殿中的御史去弹劾,更有用得多。
文华殿的烛火一直亮到子时。朱雄英对着舆图上的漠北草原,用朱砂笔在贝尔湖旁画了个醒目的红圈。那里,正是蓝玉军报中提到的瓦剌残部囤积粮草之处。忽然,殿门被轻轻推开,朱棣的身影带着夜露的寒气走进来,腰间玉佩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四叔,"朱雄英放下笔,"漠北之战,朕许你全权。"他望着对方眼中未褪的硝烟,忽然想起幼年在北平,朱棣教他骑射时说的话:"战场上的敌人好防,朝堂上的敌人难防。"此刻看着舆图上从辽东到西域的点点暗线,他忽然明白,父亲让四叔就藩北平,从来不是让他做个安分的亲王,而是要让这只飞虎,永远盯着北方的草原,也盯着南方的朝堂。
朱棣忽然跪下,玉佩触地发出轻响:"臣定不负陛下重托。"他抬头望着年轻皇帝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大哥朱标退位前交给他玉佩时的场景——那时朱标说:"这玉佩,是咱朱家的飞虎,该飞在边关,不该困在朝堂。"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清君侧",从来不是清皇帝身边的臣子,而是清这天下的浊流,让大明的天空,永远湛蓝如洗。
殿外,初雪又至。文华殿的琉璃瓦上,渐渐积起一层薄雪,将白日里的庭辩喧嚣,暂时埋进了寂静的夜色。而那枚飞虎纹玉佩,在烛火下依然泛着冷光,仿佛在等待下一次振翅,划破这暗流涌动的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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