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明月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冷意踏入御书房。
殿内侍立的宫人见她面色不虞,连呼吸都放轻了三分,大气不敢出。
“都下去。”
她声音不高,却自带威严,宫人们如蒙大赦,躬身鱼贯而出,转眼间,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她一人。
她走到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内室龙床上,那只小狐狸醉态可掬、泪眼朦胧的模样,尤其是那对抖个不停的雪白耳朵和那九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
反骨?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与其说是反骨,不如说是……本能?
她对狐狸这种生物,了解确实不多。
寻常认知里的狡猾、多疑似乎与她那只胆小又贪吃的小狐狸对不上号。
武明月起身,走到一排直抵殿顶的书架前。
御书房藏书浩如烟海,经史子集、策论兵法无所不包。
她目光扫过,最终停留在角落里几卷略显陈旧的卷轴和几本线装书上,那是平日里极少会翻阅的《山海异闻录》、《百兽纲目》之类的杂谈志怪。
她取下几本,回到书案前,随意翻开其中一本《百兽纲目·狐属篇》。
书页泛黄,墨迹古朴。
开篇便是对狐形态、居所、食性的描述。
“狐,性多疑,善匿踪……”
她看得很快,这些泛泛之谈引不起她太多兴趣。
“居于丘陵密林,昼伏夜出……”
这倒是符合那小妖精总想睡觉的习性。
她耐着性子往下翻,目光在一行字上停顿。
“……其耳、尾根处,神经密布,触之甚敏,非亲近者不可碰触……”
武明月指尖一顿,想起方才捻住那尾巴根时,苏妲己剧烈的反应和压抑的呜咽,以及自己想碰他耳朵时,他那下意识的躲闪。
原来如此。
她继续往下看,寻找关于狐狸喜好和厌恶的记载。
“喜食鸡子、野果……”
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每次御膳房做了鸡肉相关的菜肴,那小狐狸眼睛都亮几分。
“……恶膻腥,厌强光,畏惊雷及巨响……”
难怪方才工部尚书在门外禀报,声音稍大些,即便隔着门,榻上那醉得人事不省的小家伙也似乎不安地动了动,还发出模糊的呓语。
她又翻到一卷记录异闻的《精怪志·狐部》,上面除了记载一些精怪传说,也夹杂了不少关于狐妖习性的描述,虽然语焉不详,甚至有些荒诞,但武明月还是看得仔细。
“……狐妖认主,极为忠诚,然其天性敏感,若感不适,亦会呲牙相向……”
看到“呲牙相向”四个字,武明月挑了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边笑意加深。
她那只小狐狸,醉了之后倒是敢伸爪子了。
书中还提到,“……情动之时,耳尾尤显其态,色泽愈发艳丽,尾巴不自觉缠绕伴侣……”
伴侣……武明月看着这两个字,眼神暗了暗。
她想起那铺满软榻的九条大尾巴,其中一条确实不自觉地蹭着她的衣角。
原来醉酒后的无意识举动,竟也暗合了这书中所述的某些本能。
她合上书卷,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
了解得越多,她越觉得这只小狐狸有趣得紧。
那点所谓的“反骨”,现在看来,倒像是炸了毛的小兽,亮出爪牙试图保护自己,却不知那副模样,只会让人更想……揉搓一番。
武明月靠在椅背上,闭目片刻,再睁开时,眼底的探究和兴味更浓。
看来,以后对待她的小狐狸,需要换些策略了。
首先,得把那些让他害怕的东西都隔绝掉,比如……不合时宜的噪音,和不识趣的臣子。
然后,武明月将那本《精怪志·狐部》翻了回去,目光重新落在那句“狐妖认主,极为忠诚”上。
忠诚……这个词在她舌尖滚了滚,意味深长。
仅仅是忠诚于主人吗?
还是说,这种忠诚也包含了……别的含义?
她的手指在书页上缓缓滑动,继续寻找着。
这些志怪杂谈,内容庞杂,真假难辨,时常夹杂着编撰者的臆想和民间的离奇传说。
她耐着性子,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关于狐妖幻化、修炼、报恩或为祸的故事,试图从中筛选出关于其族群习性,尤其是涉及伴侣关系的部分。
“……或言其性好淫,山野精怪,多无常性……”
看到这句,武明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无常性?
她想起内室里那只醉得一塌糊涂,只会哼哼唧唧,连反抗都显得软绵绵的小狐狸,怎么看也跟“性好淫”三个字搭不上边。
她指尖敲了敲书页,似乎觉得这记载荒谬可笑。
她又翻了几页,另一段描述吸引了她的注意。
“……亦有记述,云狐族重情,一旦认定伴侣,则终生不渝,其巢穴非伴侣不可入……”
终生不渝?
这倒是顺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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