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末挑眉,这人是米公?
她如刀刃般的目光划过老者,见此人身着雪白色广袖长袍,腰间挂着枚雕刻粗糙的玉葫芦,右手拇指指节粗大,虎口盘着厚厚的老茧。
白发白须,身姿飘逸,连面上的倨傲也有几分米公风采。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此人是个冒牌货。
米公书法惯用拇指,作画反而喜用小指,此人虽拇指粗大,小指却纤细圆润,指腹上连一丝薄茧都没有。
只能说习其形,不得其韵。
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不认得。”
李知珩没想到她这样轻飘飘就承认了,“那…那你为何还自称米公弟子?”
微末勾起唇角,“我何时自称过米公弟子?”
当初在太和殿,她答老翰林的话是,奴婢只是得过米公几日指点罢了。
李知珩脸色瞬间涨红,就像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可他们都说你是!”
“春风楼的歌姬,茗香楼里的说书人,就连老翰林,也逢人就说你深得米公真传!”
“李公子也说了,那是他们说的。”微末声音轻得不像话,“与我何干?”
“什…什么?”
李知珩后退半步,他来时,父亲似乎不是这样说的。
他说微末一定会惊慌,会害怕,然后恳求他不要将这件事传扬出去。
到时无论自己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
可是…
她眼睛里的淡定是怎么回事?
“哼!”那老者上前一步,“多说无益!老夫从未收过徒,却被你这女子窃取名号,要么你主动承认,要么老夫就亲手让你身败名裂!”
“哦。”微末眨了眨眼,“不知老先生要如何让我身败名裂?”
老者瞳孔一缩,这女子竟然软硬不吃?
也罢,那就别怪他欺负女娃娃。
别说他模仿米孚仿了一辈子,从未叫人看出过破绽,就说真正的米孚如今已经死在了襄南,还有谁能说他是假的?
这可是东宫掌使亲口所说,否则他也不敢接这么大的活,要见皇帝,还要当众致辞。
至于什么崩云笔燕回锋,他也一早就盘算好,只要当众宣布就此封笔,一切都万事大吉。
从今以后,他就是唯一的,名副其实的米孚。
思及此,老者倨傲地冷笑一声,“你不是会临摹老夫的苕溪诗帖?”
“三日后秋闱放考,老夫受陛下邀请,要亲自为天下学子开坛演讲,你可敢来?”
“去了做什么?”
微末不懂,他开他的坛,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与苕溪诗帖又有什么关系?
老者一噎,他总不能说那个络腮胡拿着一沓银票,要他以米公的名义保出太子,这个天下唯一的米公传人就是最大的阻碍吧…
“老夫要让你身败名裂,你难道就不来争辩一下?”
“哦。”微末垂下眸,轻轻抚着腕上玉镯,“也好。”
也好?
老者气得咬牙切齿,怎么像是自己在求她一般?
微末站起身,“两位可还有其他事?”
“赵叔,送客。”
两句话间没有一丝停顿,这哪里是询问?分明是在赶人。
他们只见女子款款转身,再未看过来一眼,就径直转回了内宅。
两人面面相觑,李知珩云里雾里不知所以,老者紧皱着白眉脸色铁青。
…
微末扶着冬青的手臂往回走,路过小园,恰看到凋落了满地的月桂。
那时她故意放出风声,引府中婢女争抢月桂,桂栗粉糕被摆了临风廊满案,将赵晏气得脸色铁青。
她无意识勾起唇角,还能记起那男人踹翻桌案的情景。
想来,她也许久没给赵晏做过桂栗粉糕了。
“奴才瞧着,那老头根本就不是米公。”冬青皱着鼻子嘀咕。
微末指尖在他手背上轻点,“你如何知道?”
“奴才幼时在御茶坊当值时曾见过本尊。”冬青撇了撇嘴,“那老头最不喜穿素白袍子——”
“反而常穿青色素袍,腰间挂着的也不是什么玉葫芦,而是根被写坏了的黄杨木紫毫。”
小太监兴高采烈地比画,“上面的木渣子还扎过先帝的手呢!”
微末轻笑,“你记性倒是好。”
方才那老者身量与米公相近,样貌也有七分相似,但正如冬青所说,米公从不穿白。
也绝不可能如此咄咄逼人。
方才那人总归是格调太低了。
达不到大儒的风雅气度。
“侧妃会去吗?”冬青歪着头去看女子侧脸。
他实在很想知道,侧妃究竟会怎么应对。
“去啊。”微末理了理额前碎发,“得米公几日传授之恩,怎能眼见宵小毁他威名而无动于衷呢。”
“嗯。”冬青傻笑,觉得她家侧妃实在是厉害,什么都不怕。
“丫头。”
钱嬷嬷忽然喘着粗气从月洞门追出来,手里捏着信鸽签筒,“才回来的,应该是夏青那小子。”
微末抽出被卷成细条的信笺,上面果然是夏青的字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