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杭州,秋意正浓。西湖水波潋滟,岸边垂柳染了金黄,随风轻摆。许义带着两名衙役风尘仆仆赶到杭州城时,已是黄昏时分。城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负手而立——正是比他们早两日出发的赵主簿。
"赵大人!"许义翻身下马,抱拳行礼。他靴上沾满尘土,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赵主簿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许护卫来得正好。老朽已打听到些眉目。"
一行人找了家僻静的客栈住下。入夜后,赵主簿在房中摊开一张泛黄的舆图,指着上面标记的红点道:"这是木府旧址,如今已归吴家所有。据当地人说,吴巨山极少回来,只留了几个老仆看守。"
许义凑近细看,烛火在他刚毅的脸上跳动:"可找到木家旧仆?"
"寻到一个。"赵主簿压低声音,"是木夫人的贴身嬷嬷,姓沈。如今住在城南的养老堂。"
次日清晨,几人便赶往城南。养老堂是杭州富商集资所建,专收无依无靠的老人。院内古树参天,几个白发老妪坐在廊下晒太阳,见陌生人进来,都好奇地张望。
"沈嬷嬷在吗?"赵主簿和气地问道。
一个瘦小的老妇人从角落里抬起头。她约莫六十出头,头发花白,但眼睛却清亮有神:"老身便是。几位是..."
许义亮出腰牌:"大理寺办案,想向嬷嬷打听些旧事。"
沈嬷嬷闻言,手中的针线啪嗒掉在地上。她颤巍巍地站起身,将几人引到院后一处僻静角落。
"嬷嬷在木家伺候了多少年?"赵主簿温声问道。
沈嬷嬷眼中泛起泪光:"老身十五岁进木府,伺候夫人四十余年,直到...直到她走的那日。"她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衣角,"夫人待下人们极好,从不打骂,逢年过节必有赏赐。那年端午,夫人还亲手给每个下人缝了香囊..."
许义与赵主簿对视一眼:"嬷嬷可知木夫人是怎么病的?"
沈嬷嬷突然激动起来,干瘦的手紧紧抓住桌沿:"夫人身子一向硬朗!那日从长安回来,只是略感风寒,吃了大夫开的药,却一日重似一日..."她声音哽咽,"老身伺候汤药时,亲眼见夫人呕血...那血...那血是黑的啊!"
许义瞳孔微缩:"大夫是谁请的?"
"是老爷...是吴巨山从长安带回来的。"沈嬷嬷咬牙切齿,"那大夫姓贾,生得獐头鼠目,老身一看就不是好人!"
赵主簿迅速记下这个名字,又问:"木夫人临终前,可曾留下什么话?"
沈嬷嬷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沉默良久,才缓缓摇头:"夫人只说...只说此生遇人不淑..."她突然抓住许义的手,"大人,夫人死得冤枉啊!"
离开养老堂时,三人都沉默不语。直到转过街角,许义才沉声道:"此事蹊跷甚多。"
赵主簿点头附和:"那贾大夫十分可疑。这就去查查此人来历。"
"先去木府看看。"许义当机立断,"若真如沈嬷嬷所言,这案子恐怕另有隐情。"
离开养老堂,几人直奔木府旧址。如今的木府已改称"吴宅",门庭冷落,只有两个老仆看守。许义亮出腰牌,轻易便进了府。
几人寻至后院一座独立的小楼,虽多年无人居住,却打扫得干净。推门而入,屋内陈设典雅,梳妆台上的铜镜依然光亮,仿佛主人昨日才离开。
"找暗格。"许义仔细检查墙壁,终于在床榻后的墙上发现一道几不可察的缝隙。他用钥匙轻轻一撬,一块墙砖应声而开,露出里面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躺着一本账册。许义小心取出,翻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账册上详细记录了沅淏记五年来被挪用的银两,每笔都有吴巨山的亲笔签名,总计竟有百万两之巨!
"难怪..."赵主簿翻看着账册,手指微微发抖,"吴鸿沅发现后,必是质问过其父..."
许义将账册贴身收好:"速回长安!"
一行人连夜启程。行至半路,天色突变,乌云密布,转眼便下起倾盆大雨。几人只得躲进路旁一座破庙避雨。
破庙年久失修,屋顶漏雨,地上积了水洼。许义刚点燃火堆,忽听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窣声。
"谁?"他警觉地按住刀柄。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从神像后爬出,瑟瑟发抖:"官爷饶命...小的只是避雨..."
赵主簿见他可怜,递了块干粮过去。乞丐千恩万谢地接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老丈在这多久了?"赵主簿随口问道。
乞丐抹了抹嘴:"有一年多了...自从..."他突然噤声,眼中闪过恐惧。
许义敏锐地察觉到异样:"自从什么?"
乞丐缩了缩身子,不住摇头:"没...没什么..."
赵主簿和颜悦色道:"老丈莫怕。我们是大理寺的人,专管天下冤案。你若有什么委屈,但说无妨。"
乞丐闻言,浑浊的眼中突然涌出泪水。他哆哆嗦嗦地伸出右手,露出缺了两根手指的手掌:"官爷...小的...小的本是杭州城的车夫,姓王。两年前,有人出重金让我...让我做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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