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在金陵黑道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脸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李山河面前,腰弯得几乎对折。
“李先生!您好您好,我叫陈天南,是这家会所的负责人。”他双手递上一张鎏金名片,指尖微微发抖,“久仰您的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李山河接过名片,眼睛都没抬一下。名片入手沉甸甸的,纯金箔压制,边角还镶着碎钻,俗气得令人发笑。他随手将名片塞进西装口袋。
陈天南见李山河反应冷淡,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连忙朝身后挥手:“快!把我珍藏的Cohiba Behike拿来!”
一个侍者立刻捧来一个乌木雪茄盒,盒盖上烫金的古巴国徽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李先生,这是古巴最顶级的...”陈天南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十支深褐色的雪茄,每一支都裹着金箔,散发着浓郁的烟草香气。
李山河终于抬眼看了看这个在金陵被称为“地下皇帝”的男人。这家伙约莫五十出头,一身阿玛尼西装包裹着魁梧的身材,右眉骨上那道蜈蚣般的疤痕本该让他看起来凶神恶煞,此刻却因谄媚的笑容而显得滑稽可笑。
“不必了。”李山河已经没了兴致。宋思槿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待下去只会让这群人更加坐立不安。他冲宋思瑾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拿起手包跟了上来。
“李先生!”陈天南急忙追上,“您的雪茄...”
李山河看都没看那盒价值数万的古巴雪茄,随手递给一旁呆若木鸡的门童:“送你。”
年轻门童手忙脚乱地接过,差点摔了盒子:“先、先生,这太贵重了...”
“抽的时候别过肺。”李山河已经大步走向门口。
出了江南云府,夜风裹挟着秦淮河的水汽扑面而来。宋思瑾叫的代驾已经到了,红色宝马530安静地停在路边。
“我送你回去?”宋思瑾小声问,今晚发生的一切已经远超她的预期。
李山河摇头:“你先走。”
目送宝马尾灯消失在街角,李山河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缓缓驶入紫金山麓的乔家别院区,道路两旁的银杏树在夜色中沙沙作响。
李山河摇下车窗,山间特有的清冽空气扑面而来,冲淡了身上沾染的烟酒味。
“到了,一共78元。”司机停在一座中式庭院门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扇雕着龙凤呈祥的红木大门。
李山河扫码付款,刚下车就听见院内传来犬吠声。
门房老周小跑着出来,一见是他,脸上皱纹立刻舒展开:“姑爷回来了!老爷夫人正等着您呢。”
穿过曲折的回廊,假山流水间点缀着几盏石灯笼,昏黄的灯光将卵石小径照得影影绰绰。主屋灯火通明,隐约能听见瓷器轻碰的声响。
“山河回来了?”岳母骆雨芝的声音从花厅传来,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香云纱旗袍,银发挽成精致的发髻,正和丈夫乔玉京对弈。
乔玉京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手里的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上:“正好,来帮我看看这局。”
李山河脱下外套交给佣人,在黄花梨木的圈椅上坐下。棋盘上黑白交错,岳父的黑子已呈败势。
“爸,您这手‘小飞’下得急了。”李山河指了指右上角,“白子在这里一断,大龙就没了。”
乔玉京抚掌大笑:“还是山河眼毒!雨芝,去把那个武夷山大红袍拿来,咱们爷俩好好品品。”
骆雨芝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却还是起身去取茶叶。不一会儿,茶香便弥漫开来。
乔玉京亲自执壶,滚水冲入紫砂壶中,茶汤橙红透亮。
“去一趟京城不好受吧?”乔正国递过一盏茶,状似随意地问道。
李山河接过茶盏,先闻后品,喉间顿时满是岩韵花香:“胳膊拧不过大腿啊。”他放下茶盏,“没想到廖正宁的影响这么大。”
乔玉京和妻子交换了个眼神,骆雨芝连忙岔开话题:“山河啊,这次回来多住几天。我让厨房准备了酒酿圆子,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正说着,管家进来通报宵夜已备好。餐厅里,一桌精致的淮扬菜冒着热气,正中那碗酒酿圆子上撒着金桂,香气扑鼻。
“多吃点,”骆雨芝给李山河夹了块水晶肴肉,“你看你都瘦了。”
乔玉京开了瓶三十年陈酿茅台:“来,陪爸喝两杯。”
酒过三巡,李山河看了看腕表:“爸,妈,我想去慕云书房取点东西。”
骆雨芝欲言又止,乔玉京却爽快地挥挥手:“去吧,她的东西不就是你的。”
穿过两道回廊,李山河来到西厢的芙蓉阁书房。推开门,淡淡的檀香气息迎面而来。这间书房保持着乔慕云离开时的模样,红木书案上还摊着几份文件,镇纸压着一沓未签完的合同。
李山河轻车熟路地走到第三排书架前,手指划过那些精装书籍的脊背——《资本论》《国富论》《论法的精神》...都是乔慕云常读的。他在《梦溪笔谈》和《天工开物》之间停下,轻轻一按,书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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