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上,我虽然害怕,但还是坚信我自己的能力——如果因为恐惧就退缩,那军人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我怎么面对老百姓?怎么面对国家?——可你跟我不同,你不属于战场,我根本无法预判你,这种不确定性让恐惧瞬间成倍放大,远远超过了我的能力。”
爱不能抵消一切。这玲珑剔透的瓷娃娃,太易碎、太多情,若真跟了她,怎么平平安安过一生啊。
所以,不惜恶语相向,也要赶走她。
“阿离,你若厌我、憎我、恨我、恼我,大可以打我、骂我,或将我一刀捅了——都可以!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你叫我以后怎么活?怎么活?!”
苏唳雪又想起在白兔城门口,她拦她军马时那令人揪心的可怜模样,层层回忆霎时涌上心头。
——小雪姐姐,你会嫁人吗?
——将军,你要是喜欢外面,我们就时不时出去逛逛,要是不喜欢,我们就不出去了,就待在城里,你练兵,我治城。白兔城虽小,不如选侯城和凉州府盛壮,但也容得下你我一辈子。
——小雪,我喜欢你。我会喜欢你一辈子,不是你的一辈子,是我的一辈子。
南宫家女孩子一滴泪,比定北军精锐全身上下的装备还有杀伤力,能拉动她八匹军马。
这一世太短暂了,她的肝胆,她的衷肠,这小小的女孩子还统统都不明白。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收一收这火上房的急性子?
“丫头啊,你真傻……我知道你不嫌弃我,可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嫌弃我。”
南宫离眨眨眼:“将军,假如我天生头上长了角,或者是一只眼睛,你会不会认为我很可怕?”
“不会。”苏唳雪摇头。
“假如我喜欢的东西跟别人统统都不一样,你会不会觉得是我错了?”
还是摇头。
“假如时光倒流,我再次对你说同样的话,你会更耐心地回应我?还是说,会讨厌我?”
将军闭上眼睛,爱怜地吻了吻怀中人的额,颓然道:“假如时光能倒流,我再也不提和你分开。但现在,我会跟你一起走。”
爱没有固定的模式,只是一种氛围。圆满到了极点,总还带有一分无常的可怕。
她们之间的感情,开始得很仓促,结束得很荒唐。因着一份无心造成的、突如其来的绝望,一切骤然解封。
这样也好,苏唳雪想。
等她把小丫头安葬好,就踏进坟墓。
什么都不会留下,雪泥鸿爪,雁过无痕,风一吹,就全没了。
“唔嘛!”
突然,小美人嫣然一笑,搂住她的颈,送上一吻。
“!”
苏唳雪惊呆了。
女孩子眨眨眼,微微一笑:“将军,朱雀魄是不死的。”
“那这匕首……”
入体三寸,必死。
南宫离将她拔出来。
锋刃雪亮,没有一滴血。
苏唳雪讶异地摸了摸那伤处,掌中却忽现一丝异样。
那里没有裂痕,但也没有血肉,她就像摸到了一捆枯柴:“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女孩子垂眸,举手自扪其面,则左颊已成枯骨髑髅,而余半面如故:“身子也是一样,所以,扎进去也没有血——酷吧?”
那双锋利的眼睛震惊地大睁着,半晌没回过神来。她抓着那纤细的骨架,厉声质问:“小丫头,你到底是怎么了,说啊!”
女孩子气鼓鼓地甩开她的手:“哎呀,你再催,小心我另半拉脸也变骷髅架子给你看!”
苏唳雪:“……”
都说将军铁血,可小公主的心才是石头做的。
“上次你抽我那一鞭子,我就发现,自己左手没感觉了。后来,其他地方也慢慢枯败下来。秃驴城主说,我这是髑髅之症,谭阁主以狼毒置换出我半身血肉,覆以鲸海琼脂为表皮,看上去便与常人无异。”
原来,这就是她轻如枯叶的原因——半边血肉都枯萎了,还能有多少重量。
苏唳雪:“那你另一半身子呢?”
女孩子笑了一下:“喏,另一半是好的。这还要多亏了你给我的内力啊。”
黑衣黑甲的人怔怔地望着她,半天不吭声。忽然,将女孩子一把捞进怀里,拽下银丝绣芍药花的衣领子将人扒了,裸出那具半真半假的玲珑骨肉,以掌按在她背心处。
“将军,你干什么?住手!”
南宫离挣不开她,疾道。
“阿离,别怕,有我在。既然内力管用,那我再给你便是——我这几天又攒出来好些呢!都给你……以后,都给你!”
苏唳雪紧紧箍着面目全非的女孩子,痛彻心扉。
半张髑髅,半张花颜,她岂能不惋惜?
俏生生的小丫头最爱美了,没了半边脸,以后可怎么活?
“将军,住手……唔……来、来不及了——血肉已死,不可再生,唔……”
背心处传来的滚烫震颤着纤柔的身体,南宫离在苏唳雪怀里不住地颤抖着,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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