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唳雪抽出军刺,递给拿笔的少年:“小子,敢杀人吗?”
“杀过。”
“有前途。”她略一挑眉,“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我做副尉。”
“啊?”
“啊?”
李眠关和少年同时震惊。
“将军,他是我的人!”护犊子的大夫将孩子一把薅到身后,“您撬墙脚都不跟下官打声招呼吗?”
“怎么,我撬不得?”她嗤笑一声。
而后,转向那孩子,俯身到平视的高度,轻声问:“岳儿,愿意跟着我吗?”
“嗯!”
小小的少年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他曾流落于饮马河畔,听过两句话:若取中原,先取定北军,若取定北军,先取苏家人。让苏家人的血像泉水一样流遍祁连山谷,让定北军的头颅像堆谷子一样堆满玉门关的城墙。
婉姑姑说,将军凭一杆断魂枪,震慑漠北十余年,是英雄。
哪个少年郎不崇拜英雄呢?
此时,他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有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和一双明暗交杂的的灰眼睛。
很多年后,人们才体会到,被这样一双冷峻的眼睛盯着是多么胆寒的一件事。
而后,锐气逼人的将军令道:“定北军中军校尉、各路执戟长,向我集中。”
几个将官模样的人侧身穿过人群,走到苏唳雪面前。
先前,凉州城一役,定北军折损大半,后来陆续补充了一大批新兵员。苏唳雪大半年没在军中,新提拔起来的将领她几乎都不认识。
鉴于此,郭老将军才特意把徐正调过来。
可他战死了。
整肃的将军扫了一眼她的众位新同僚,并不打算多寒暄,唰地推开地图:“诸位,我们需要改变一下战术——契丹人眼下将大部分兵力放在选侯城前线,后方空虚,我们可以绕过去。那里是他们的故园,有他们的妻儿老小,一旦受到威胁,必定回援。”
此之谓,攻其所必救。
这是逆转败势最有效的方案,也是唯一的方案。
然而,大家却陷入争议——
“将军,现在咱们全力应付正面战场尚且不敌,倘若再分兵,风险太大了!”
新任左路执戟长忧心忡忡地道。
“是啊,我看咱们还是得去借兵。”另一位右路执戟长附和。
“可眼下,谁能借给我们啊?”
“对啊,这咋办……”
苏唳雪默默观察两员小将,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将妄动则军不重,他们还太年轻,光会提出问题,却还没培养出解决的能力,张嘴就来,人也沉不住气。
“简单啊,咱自己没兵可借,就跟外人借呗。”忽然,旁边一位年轻的将领说。
中军校尉高鹤,年纪才不过二十出头。能做到这个位置,一方面是他通文墨,也略懂兵法,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是长孙王妃高氏的本家侄子。
高家祖上前朝也曾出过名将,如今大浪淘沙,便没落了。
“外人?谁啊?”左路执戟长小将眨眨眼,问。
“白痴,动脑子能死啊?这都想不明白?回纥呗。”高校尉抱臂,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苏唳雪抬眸瞥了那校尉一眼,微微皱眉。
这个人,她知道。
苏老夫人是长孙王府郡主,说起来,高鹤跟她还是拐着弯的姻亲关系,二人互相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
父亲说,带兵的将领跟别的官不同——将领是拉车的,不是坐车的。
以鹤为名的孩子,自己太俊,家世又好,压根儿不在乎别人,高高在上,自觉优越,正气不足,邪气有余,实难当大任,跟只比他低一级的执戟长都不尊重,跟士卒就更别提了。
可她谁的面子都能驳,唯独长孙王府的面子不能驳。
“这不行吧?回纥不敢得罪契丹,怎么会借给咱啊?”右路小执戟长挠挠头,不解。
“有何不可?回纥二王子努尔曼不是还没娶亲吗?和亲呗。”高鹤嗤道。
而后,转向苏唳雪:“将军,听说当初收回瓜州时,众目睽睽下,二王子直勾勾地盯着公主,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住口!”黑衣黑甲的人眉目一凛,一把眼刀射来,“高鹤,这话别让我听第二遍。”
高校尉被这凌厉的杀气击得心口一滞,俊美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白了,不禁涔涔汗下。
这些天,他一直想请这位远房表哥喝一杯套套近乎,总被以战事频仍为由拒绝了。
这也罢了,没想到,今日竟还当着所有底下人如此不给他面子。
“将军,事关定北军生死、大熠复国,公主怎么能置身事外呢?自然该有所牺牲,不然,岂不白受这一国上下百姓敬重?这……这不是她的职责嘛?!”
“职责?”
肃厉的人将手中的旗标撂到地图上,冷冷地逼视着眼前人,叱道,“敢问高校尉,你的职责又是什么?凭什么仗打败了,就得叫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去和亲,而一帮大老爷们儿搪塞一句轻飘飘的‘兵家常事’就能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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