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子街居中的位置,有一处大宅院。
宅子前面门脸,是平时办公会客的所在,而后院则是家眷起居生活的地方。
这里便是延吉厅最赚钱的一家买卖,“天宝山银矿事务局”。
此时,杜玉霖和安庆余就站在院门外,等候着事务局当家人的接见。
二人今天没穿军服,周身上下裹着高档的貂衣貂帽,打眼看去就像是富人家的阔少爷。
周文举昨天被抓的事,现在已经是全城皆知,就在城内各大商户都弹冠相庆之时,只有这“天宝山银矿事务局”却紧闭大门,散发出一片萧索之气。
若不是门房看这二人穿着实在不一般,根本就不会前去通报,六奶奶早上可刚吩咐过,她不想见任何访客。
杜玉霖背着手,仰着头审视着院门大匾上的字。
安庆余凑上前来,“大人,刚才你给门房的纸条上写的啥?”
杜玉霖一撇嘴,“不赶紧出来,就等死吧。”
安庆余一脸狐疑的退后半步,杜玉霖经常和他开玩笑,所以此时也拿不准这话真伪,只能继续盯着大门,看里面人的反应了。
他倒也没等太久,五、六分钟后吧。
事务局的正门突然敞开,从里面乌泱泱地走出了一帮子人,为首的是个女人,很有姿色,年纪应该不到三十岁。
女人来到门外,先瞄了眼杜玉霖二人,又往左右看看,好似拿不准到底是谁递进来的纸条。
门房急忙过来,“刘奶奶,就是这二位小爷找您。”
这她才确信,这纸条还真是来自眼前这两位年轻人。
杜玉霖没说假话,纸条上确实是写着“不赶紧出来,就等死吧”几个字,只是在落款处,多了个“杜”字。
而正是这个“杜”字,才是真正让这六奶奶一溜烟出来迎接的原因。
杜,可是那杜玉霖的“杜”?
要真是这位杀神,谁惹得起呦。
这才来延吉才几天啊,就将周文举的势力给连根拔了?
在刘奶奶的视野里,同知大人可就是天一般的存在了。
可这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在一夜间塌了。
想到这,她看向杜玉霖的眼神中还多了几分悲切,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还真挺惹人怜惜的呢。
好在杜玉霖前世也是吃过、见过的,对她这套一点不感冒,回看过去的眼神依旧冷冰冰的。
“你就是程光第的六姨太?”
“啊,正是小女子。”六姨太的声音柔柔糯糯的。
杜玉霖扯了扯嘴角,往里面随意的指了指,便喧宾夺主地率先往院内走去。
会客厅内。
六姨太将主位让给了杜玉霖,而自己则陪坐在了侧位,她的身后,是几位上了岁数的老账房。
安庆余没有落座,他站到杜玉霖身后,目光炯炯地扫视着周围,随时警惕着可能发生的一切危险。
杜玉霖推开了下人端过来的茶,盯向那个女人。
“那你知道我是谁了?”
六姨太急忙跪倒在地,说话的声音带了点哭腔。
“小女子大胆猜测,您便是巡防营的杜统带。”
杜玉霖点点头,随后语气愈加严厉。
“你倒也不傻,或者说你是太聪明了吧?”
六姨太顿时花容失色,匍匐在地不敢再抬起头。
杜玉霖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丢到了她身上。
六姨太急忙拿了起来。
她是识字的,这也是在程光第在重病后会把买卖逐渐交给她打理的原因,本以为这共枕眠的情分值得托付,却不想倒是膨胀了人家的野心,到头来将自己送入了鬼门关啊。
六姨太打开纸,这不看还好,看了几句就感到自己如坠冰窟。
上面记载的正是李宏图的供词,详细写了六姨太如何与周文举私通,又如何帮着奸夫毒杀程光第霸占天宝山矿场的经过。
她都没看完,人就已经哭得要晕厥过去了。
后面站着的账房们,脸上的表情也是丰富,有充满快意的,有满是疑惑的,还有不知所措的。
杜玉霖歪着脑袋看着那女人,厌恶的喊了一句。
“别他妈哭了,在那装啥啊?”
这话一出口,那女人的哭声竟然就戛然而止了。
她随后缓缓起身,原本悲伤面孔变得极为平静,随意用手指点了点脸上的泪水后,才看向了杜玉霖。
“大人,既然您私下前来,这张供词也没有交给督办大人,看来是想与小女子好好谈场生意吧?”
杜玉霖露出了笑容,这才是她本尊啊。
“对嘛,这样子咱们才能好好说话。”
二人这一对一答,尤其是女人这手大变脸神功,直把旁边的安庆余给看懵逼了。
好半天他才暗自感叹,老娘教导得果然没错,美丽的女人不可信啊。
尽管这六姨太不再演了,但也并不代表她不害怕,恰恰相反,她更加惧怕眼前这位杜统带了。
此人虽看着年轻,却有着远超成年人的城府,自己最拿手的“下三路”本事,在他面前根本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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