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层,将金色的光斑洒在医院白色的外墙上,像是为即将诞生的小生命铺上一条温暖的地毯。出租车在医院门前急刹,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惊飞了停在梧桐树上的两只麻雀。沈念蜷缩在后座,指甲深深掐进顾北手背,留下四道青白的指痕,掌心的汗渍在他的皮肤上晕开深色痕迹。每一次宫缩都像有滚烫的铁水在血管里奔涌,她弓着身子闷哼,湿透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喉咙因过度忍耐而发出沙哑的呜咽。妊娠晚期增重的二十斤此刻化作千斤重担,压得她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肋骨的刺痛,就连脖颈转动时都能感受到脊椎传来的钝痛。
"还有三个路口。"顾北声音发颤,喉结剧烈滚动着,车载电台里播报早高峰路况的声音被沈念压抑的呻吟淹没。他腾出另一只手,用袖口轻轻擦拭她额角的冷汗,衬衫早已被她抓得皱成一团,前襟还沾着昨夜孕吐留下的淡黄色痕迹。车窗外梧桐树影飞速倒退,空气中弥漫着她急促的喘息声,混着出租车陈旧的皮革味与消毒湿巾的薄荷气息,令人窒息。当阵痛再次袭来,沈念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咬住,血腥味在两人交握的掌心蔓延,顾北却纹丝不动,只是不停重复:"快到了,再坚持一下。"他的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却比不过看着爱人受苦的揪心。此刻他瞥见后视镜里自己通红的眼眶,赶忙别过头去,生怕被沈念看见他的脆弱。
急诊室的自动门感应到担架床快速移动,发出刺耳的蜂鸣。沈念在推床上剧烈颤抖,监护仪的滴答声与她紊乱的心跳重叠,显示屏上的数字疯狂跳动。"宫口开四指了。"助产士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擦过她大腿内侧,冰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蜷缩,后腰撞上金属床栏发出闷响。消毒水的气味猛地冲进鼻腔,混合着走廊里飘来的碘伏味道,让她胃部一阵翻涌。顾北被拦在产房外的瞬间,她伸手去抓他的衣角,却只攥到一团空气,指尖擦过他衬衫纽扣时带落了一颗。那颗珍珠纽扣骨碌碌滚到墙角,像极了她此刻破碎又无助的心情。她望着顾北逐渐模糊的身影,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安全感。
"别怕!我就在外面!"顾北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传来,带着哭腔的尾音被金属门无情切断。他的手掌死死按在冰凉的门板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头抵着门上的小窗,试图透过磨砂玻璃捕捉里面的动静。走廊尽头传来其他产妇的哭喊,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让他想起昨夜沈念倚在床头,笑着说等孩子出生后要去城郊摘桂花做糖藕。口袋里的长命锁硌着大腿,尖锐的边角在皮肤上压出红痕,提醒他新生命即将降临。他突然想起婚礼那天,沈念穿着白纱在阳光下的模样,而现在她却在门后独自承受炼狱般的折磨。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心中默默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好她们母女。
产房内的无影灯骤然亮起,刺得沈念睁不开眼。护士们有条不紊地准备器械,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像无数把小锤子敲打在神经上。她盯着天花板上的装饰画——那是幅印着向日葵的廉价画框,花瓣边缘已经起翘,褪色的黄色在强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试着放松盆底肌。"助产士将温热的手掌覆在她隆起的腹部,"想象在吹蒲公英。"可当新一轮宫缩袭来,她的尖叫还是冲破了喉咙,身体不受控地弓成虾米,阵痛像无数根钢针同时扎进脊椎,眼前炸开密密麻麻的金星。床头呼叫铃被她慌乱中扯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消毒水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她感觉自己像是困在铁笼里的困兽。汗水浸透了身下的床单,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身体的抽搐。
产房外的长椅上,顾北把额头抵在冰凉的墙面上,手机在掌心反复解锁又锁屏,屏幕上显示着凌晨五点十七分,时间仿佛凝固了。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家属焦急的低语,在空气中发酵成粘稠的不安。他看着墙上"禁止吸烟"的标识,突然想起沈念怀孕后他戒烟时,把打火机一个个扔进江里的场景。走廊尽头传来推车轱辘的滚动声,他条件反射般起身,却只看到护工推着装满脏床单的推车经过,失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蹲在墙角,数着地砖的缝隙,每一道裂痕都像在割裂他的心脏。此时他注意到墙上斑驳的墙皮,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生产时,父亲也是这样在产房外焦灼地等待,命运的轮回在此刻重叠。
沈念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麻醉师在她后腰寻找注射点时,她疼得几乎要咬碎牙齿,脊柱不受控地抽搐,后腰硌在坚硬的产床边缘。"马上就不疼了。"这句话在剧烈的宫缩声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镇痛泵启动的瞬间,腰部以下突然失去知觉,像被冰雪覆盖,但腹部的绞痛依然如影随形,一波接一波的疼痛让她在冷汗中挣扎。她盯着输液管里缓慢滴落的药液,想起孕期看过的分娩纪录片,那些画面此刻都化作具象的疼痛,在脑海中循环播放。当又一次宫缩袭来,她抓住产床扶手的手突然痉挛,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新月形的血痕。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却在混沌中不断告诉自己:为了宝宝,一定要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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