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后,我很少往家里打电话。每回视频通话,总见老两口为抢手机闹作一团——父母亲总说“让我先看看儿子!”上月中秋值班,我出差去北边,母亲刚念叨一句“天凉要添衣”,父亲就抢过手机说“你妈炖了酱大骨在冰箱冻着,赶明儿给你寄去”,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后只挤出句“都挺好”。
我刚要再拨,西海警务系统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把我的手机屏幕拦腰截断。
单位的人吗?明知道我在休假,还要交接工作?我蹙眉点开的刹那,才发现消息发自某个不太熟悉的上级同事。
他只发了一小段语音。
“时警官,你的父母三小时前抵达了西海国际机场。他们都在市区西郊等你。明天中午十二点,带好两只唐三彩棋罐,别报警,你一个人过来。”
语音戛然而止。
我愣住了。这完全是绑匪勒索的口吻。第一反应,难道是我之前跟这位同事有什么血海深仇?回神,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我同事的声音。
倒很像......海底墓里的间谍。
“光阴,叔叔阿姨已经到了吗?”郑弈不知什么时候溜到我背后了,拍拍我的肩膀,问。
我看看郑弈清澈如水的眼神,就知道这小孩儿肯定啥也没听见。
我稳稳情绪,指着餐桌说:“没事,小郑。你饿了先吃东西吧。”
“那可不行。长辈不上桌,我哪能先动筷子?”郑弈这回倒是懂礼貌了。
“他们快到了。让你先吃。”我扶着郑弈的肩膀,直接把他按在桌前,说,“我临时还有公事,要跟师傅谈一谈。我先把门关上了。”
郑弈奇怪地看我一眼。最终也没问什么,乖乖拿筷子,开吃。
我反手锁上门。
齐师傅还坐在屋里喝闲茶。
我把屏幕亮给他看,说:“那间谍又盯上我了。”
齐师傅听完微微挑眉,刚想开口说什么,但他一瞧见我的屏幕界面,眼里闪过一丝惊愕,立刻噤口。
他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圆珠笔和一个备忘本,“刷刷刷”写好一句话,快速亮给我看。
——你手机被监听了。保持安静。
惊愕的神色瞬间挪到了我脸上。
监听?
怎么可能!我惊诧地做出口型,说我们西海警察的手机不是私人购买的,而是国家统一配备的啊。
配机安全系数很高,因为权限大。举个例子,霸道总裁小说里,会有什么“五分钟之内,我要这个女人的全部信息”的情节——但这实在太慢了。
如果我遇见可疑人员,举起手机,对着他的人脸拍一张照片,五秒之内,我就能了解包括他的身份证、家庭住址在内的全部信息。而且天网恢恢,奇妙无穷,这还只是最基础的警务功能。
配机后台直联国家内网,当然也受到顶尖部门的严密保护。这种堪称铜墙铁壁的防线,怎么会出现漏洞?
齐师傅默不作声,又写出一串话。
——不要惹怒(他),想说什么就写(出来)。
齐师傅把圆珠笔递给我。
我立刻写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被监听了)?
——太复杂,回去细说。
齐师傅低头在纸上沙沙写着。这回,全是安慰我的话。
——放心。
——有我在,别怕。
我怎么可能不怕?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敌人到底姓甚名谁,到底什么来头。直到今天,我也才真正理解了国安工作。这真的很像与迷雾里的怪物斗争。
我只知道迷雾里有怪物,但我不知道这个怪物藏在何处,怪物长什么模样,什么时候会发动攻击。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无时无刻都在提防这个怪物,却又无时无刻都渴望真正看清这个怪物。我激动,我紧张,我害怕。我大脑几乎清零,已经看不懂师傅写的字了。
“我很久没见我爸妈了。”我突然冒出一句。此时也不管怪物监听不监听,执意打破了沉默的空气。
我工作单位离家并不远,却经常“三过家门不入”。治水的大禹这样做,人们都会夸他是圣人;但如果我这样做,亲戚们只会说我是冷血无情的白眼狼。
父母难得过来找我一回。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当然希望父母平平安安的,别出事。但这件事情明显已经超出我的控制范围。我无法掌控全局了,这种感觉让我害怕。
——没事,不用怕。
齐师傅写道。
——我答应你,每个人,还有每件文物,都会没事的。
我们要快点离开。这座别墅已经不安全了。那间谍既然能监听,肯定也能精确锁定我的位置。
我冷静下来,仔细斟酌,决定先把手机留在别墅。让师傅开车去下面各单位部署。而我深夜带着郑弈,一起回局。
尽管间谍多次警告我不能报警,但这不是演电影。只有傻子才会听他的话,孤身一人,去送人头。
等我安顿好郑弈,整个西海市局的顶楼已经灯火通明,人满为患了。有专案,也有国安。另有几名分管工作的警官已经列出了一份初步方案,递到我面前,意思是过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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