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在李藏和林海生的头顶合拢,光线迅速被吞噬,只剩下潜水头盔上微弱的冷光,在幽暗的水域中划出两道惨白的光痕。
“潮汐通道只在退潮的最后三分钟出现。” 林海生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沙沙声,“我们得跟着";引路者";走。”
李藏眯起眼,视线穿透浑浊的海水。前方,一群发光的深海鮟鱇鱼缓缓游动,它们的头部悬挂着类似人脸的发光器官,嘴巴开合间,发出低频的嗡鸣,仿佛在吟诵某种古老的咒语。
“那就是引路者?”李藏问。
“不,它们是";守门人";。” 林海生的声音低沉,“真正的引路者……是它们吸引来的东西。”
话音刚落,鮟鱇鱼群突然四散,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紧接着,水流剧烈翻涌,一条巨大的阴影从深海裂隙中升起——那是一条潮汐鳗,身躯如半透明的丝绸,内部流淌着幽蓝色的光流,仿佛整条鱼都是由液态的时间构成。它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不断旋转的星云状光斑。丝状鳍条顶部的荧光仿佛是溺水者的头颅。
如果莫雪在这,一眼就能认出它就是那次带着李藏逃离时,躲避的海兽。
“跟上它!” 林海生低吼。
潮汐鳗的尾巴轻轻一摆,周围的海水骤然扭曲,如同被某种力量折叠。李藏感觉身体一轻,仿佛被拉入了一条不属于现实的水道。
这条潮汐暗道仿佛是时空隧道,四周的景象开始疯狂倒退,却又诡异地静止。他看到:
沉船残骸悬浮在半空,船体腐朽却未彻底崩解,像是被时间遗忘。
鱼群以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游动,时而加速,时而倒流。
更深处,一道漆黑的铁轨凭空浮现,贯穿深海。轨道并非金属铸造,而是某种半生物质的结构,表面覆盖着蠕动的外骨骼。远处,低沉的轰鸣声碾过水压,一列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列车";正缓缓驶来。它的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存在于不同的时间线上。
“永夜列车.....”从乘客变成旁观者,李藏惊叹于永夜元年堪比神迹的手笔。
“别分心!” 林海生突然拽了他一把。
一条扭曲变化的";时噬者";——一种能在时间裂隙中穿梭的掠食者,正从侧面逼近。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像是由无数破碎的影像拼凑而成,时而像鲨鱼,时而像章鱼,甚至偶尔会浮现出人类的残影。
“别被它碰到!” 林海生举起鲸骨杖,杖尖的鲛人泪珠亮起,形成一道微弱的光障。“它会吞噬你的时间!”
李藏没有废话,蟠龙弓在水中无声拉开,箭矢缠绕着鬼域的黑雾,一箭贯穿时噬者的核心。那怪物发出无声的尖啸,身体如玻璃般碎裂,化作无数记忆碎片消散。
“到了!” 林海生突然指向下方。
潮汐鳗从通道中钻出,李藏又回到了永夜元年的范围内。海水在这里变得粘稠如血浆,每一次划动都像在胶质中挣扎。
他低头看去,脚下并非沙石,而是无数细密的、蠕动的肉芽,它们随着水流的节奏舒张收缩,如同整片海床都是某种活物的表皮。
前方,一座扭曲的建筑群蛰伏在深渊之中——它有着城市的轮廓,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感。高耸的";塔楼";实则是甲壳构成的腔管,表面布满黏液与荧光苔藓。
";城墙";由交错的骨骼与珊瑚熔铸而成,缝隙间渗出深蓝色的液体;而最中央的";祭坛";,则是一个仍在缓慢搏动的巨大腮状器官,每一次收缩都喷吐出成团的黑色卵囊。
和李藏在列车上看到的情况相同——这座城是活的。而此刻,它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按";在了沉睡状态。无数半透明的神经索从上方垂落,像锁链般缠绕着整座古城,而神经索的源头,隐约可见一尊半透明的琥珀悬浮在黑暗里,琥珀中隐约可见人形身影,双手维持着镇压的姿势。
鲛人一头依稀可见的银发,让李藏不由想起那段回忆,被鲛人喊作藏的男子,到底是谁?自己心中淡淡的悲伤又是从何而来。
“海神老爷的封印。”林海生游近那些神经索,伸手触碰的瞬间,他的鳃孔突然渗出鲜红的血。“但撑不了多久了........我们到现在还没碰到他们,恐怕林铁和林穗已经进去了。”
李藏闻言将视线锁定在古城入口——那根本不是门,而是一张缓缓蠕动的、布满倒刺的肉膜,形似某种深海生物的咽喉。“我们怎么进去?”
林海生咧嘴一笑,从腰间解下一只腐烂的鮟鱇鱼头骨,鱼嘴中还叼着一枚发光的金饼。“贿赂这条看门人。”
他将金饼塞进肉膜的缝隙,刹那间,整张膜剧烈痉挛,像呕吐般“啵”地一声裂开一条通道,内里渗出腐臭的黏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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