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丝......"叶枫的声音在孤儿院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您知道她现在住在哪吗？"
玛莎嬷嬷擦拭银器的手突然顿住，银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浑浊的眼睛在露娜身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你们...真的要去见她？"
露娜站在翻新的彩绘玻璃窗前，鎏金瞳孔中倒映着斑斓的光影。她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却对"碧翠丝"这个称谓毫无印象。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摇曳，叶片摩擦的沙沙声让她想起某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昏暗的地下室、刺鼻的霉臭味、还有那四周漏风的墙。
叶枫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目光始终落在露娜身上，耐心地等待着。过了许久，露娜才缓缓回过神来，眼神中的游离渐渐褪去。
"露娜？"叶枫轻声唤她。
少女回过神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珍珠项链。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尽管她自己并未察觉。
"我们去见一个人。"叶枫说。
"谁？"
“碧翠丝嬷嬷。”
又是这个名字，露娜眼中出现一丝疑惑，不过她并没有多问，对于叶枫，她是无条件相信的，她轻轻点头，“你认识她？”
“嗯。”
"......你也认识。“叶枫在心里默默补充，”比我还要熟。"
是的。
实际上，他此前正是在向玛莎嬷嬷打听以前院长的消息。
尽管院长后来因一念之差误入歧途，将孩子们当作讨好贵族的玩物，但叶枫觉得，在那个寒风刺骨的冬夜，是她打开孤儿院的木门，让一群冻僵的孩子，包括露娜。得以在冰天雪地的寒冬里活下来。
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如同深埋在冻土中的种子，即便经历岁月风霜，依然在叶枫心底生根发芽。
当领主的士兵要将院长拖去处刑时，叶枫突然想起，当年正是她偷偷塞给饿得奄奄一息的露娜半块黑面包。那个举动或许出于私心，但不可否认，在院长扭曲的灵魂深处，也曾闪烁过人性的微光。
因此他为院长求了情，让她留了一命。
院长通过歪门邪道获取的钱财都被没收，并且强制她留在孤儿院，改名为碧翠丝嬷嬷，要求她余生作为孤儿院的嬷嬷尽心尽力照顾孤儿以赎罪。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本就不再年轻的院长如今已 70有余，留在孤儿院也确实帮不上太多忙，所以早些年便让她回家去了。
叶枫原本没打算再去见这位院长，可如今，他想着或许能借此机会，尝试唤醒露娜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感，无论是害怕、恐惧还是憎恨，只要能有一丝情绪波动，对叶枫而言，都算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
马车驶过风语镇的青石板路，车轮碾过的地方扬起细小的尘埃。随着距离城镇中心越来越远，路边的建筑逐渐变得低矮破败。最终，马车停在一座爬满藤蔓的老房子前。
玛莎嬷嬷颤巍巍地下了车，指着斑驳的木门："就是这里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花白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浑浊的眼睛深陷在布满皱纹的眼窝里。她的手指关节粗大变形，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泥土——这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
"你是......露娜！"老妇人的声音沙哑刺耳，像是生锈的门轴转动。
露娜的瞳孔微微收缩，鎏金光芒在虹膜深处流转。她认出了这个声音，那个曾在无数个夜晚出现在她梦魇中的声音。
"你怎么一点都没......"老妇人的目光在露娜身上游移，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住了口，"是了是了，你是魔女......"
叶枫上前一步，挡在露娜身前。老妇人认出了他，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你们这次来是......"
"只是路过。"叶枫打断她的话，"顺便看看您过得怎么样。"
……
屋内弥漫着霉味和药草的气息。老妇人颤巍巍地倒了两杯茶，茶叶已经发黄，杯沿还有未洗净的污渍。
露娜站在窗边，鎏金瞳孔倒映着窗外荒芜的庭院。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木屑在高温下化作细小的火星。
"这些年......"老妇人开口打破沉默，"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
"没有如果。"叶枫的声音冷得像冰，"您选择了自己的路。"
老妇人低下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我知道我罪有应得......但那些孩子，他们现在......"
"都很好。"叶枫打断她，"玛莎嬷嬷把孤儿院打理得很好。"
露娜突然转身，鎏金瞳孔中流转的星云停滞了一瞬。她看向老妇人的目光中没有仇恨，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
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然后，她微微低下头，双手交叠在身前，向着老妇人轻轻鞠了一躬。
这个动作让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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