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里死寂得可怕，只有应急灯光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与一张张活人苍白的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林月瑶跪坐在冰冷的甲板上，那袭月白色的长裙被尘埃与血污玷染。
她失神地望着孟南的尸体，又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幸存的，眼中充满了迷茫与无措的星巡卫士。
玄冥副府主……
玄冥叔……
“啧。”
一声轻响，打断了这片死寂。
林白看着林月瑶那副失魂落魄，仿佛随时都会碎裂的模样，有些不耐烦地咂了咂嘴。
一个晶莹剔透的气泡框，悄无声息地在他头顶浮现。
【啧，这圣女怎么还在犹豫？难道还对那个腐朽的星巡府抱有幻想？看来得加点猛料。】
林月瑶的眼角余光瞥见了那行字，心中涌起的，竟不是羞恼，而是一种麻木的悲哀。
是啊，她还在幻想什么？
幻想玄冥叔只是一时糊涂？
幻想星巡府还有救？
林白似乎懒得再等她自我拉扯。
他打了个响指。
然而，整艘星舟，这件庞大的战争兵器，却在这一声响指下，温顺地回应了他的意志。
廊道前方，那片被孟南的战戟轰得破烂不堪的舱壁之上，一面巨大的光幕，无声地亮起。
光幕的背景，是一间她再熟悉不过的，位于星巡府总部“天垣核心”的最高密室。
光幕中，几个模糊的身影围坐在一张由星核水晶打造的圆桌旁。
为首的，正是玄冥副府主。
他的声音，经过了加密处理，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仙盟那帮伪君子，最近在边荒世界的动作越来越大，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源血之种’，是最好的导火索。”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孟南此人，性情暴躁，野心勃勃，但忠诚有余，能力不足，让他去办此事，会不会出岔子？”
玄冥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笑：“就是要他这样的蠢货去。事情办成了，功劳是我们的。事情办砸了，他就是最好的替罪羊。更何况，我还给了他一道‘惊喜’。”
“瑶光呢？”又一个声音插入，带着一丝迟疑，“月瑶那孩子，性子太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她若是在场，恐怕……”
“无妨。”玄冥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无情，“她太像老府主了，总想着什么秩序与公正，却不懂得变通。星巡府，需要的是一个懂得取舍，懂得牺牲的领导者。”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光幕，落在了林月瑶的身上。
“一个圣女的牺牲，可以换来整个星巡府的飞跃，这笔买卖，很划算。我已经安排好了，一旦孟南失控，或者事情败露，‘天罚舰队’会立刻出发，将那片星域，连同船上所有知情者，彻底净化。届时，我们只需要对外宣称，瑶光圣女为守护‘源血之种’，与仙盟派来的奸细同归于尽，壮烈牺牲。她，将成为星巡府万古流芳的英雄，而我们，将是继承她遗志，为她复仇的正义之师。”
“善。”
“可。”
“附议。”
光幕，消失了。
廊道里，重新陷入了死寂。
“你，怎么会有这些画面……”
“你难道忘了，星舟连锁着星巡府的阵法……再加上我对于时空法则的理解，从历史的过往之中，找到那些残片，岂不是轻而易举！？”
“哇——”
林月瑶再也无法抑制，她将脸深深埋入掌心，发出了压抑了许久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那哭声，一开始还只是低低的抽泣，最后，演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
那些幸存的星巡卫士，默默地看着他们的圣女，看着这个平日里高贵如月，连一丝尘埃都无法沾染的女子，此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们的眼眶，也渐渐红了。
脸上带着三道刀疤，在孟南的亲卫中第一个站出来反抗，却被林白用时间回溯救回来的卫士队长，猛地将手中的长刀，狠狠插在身前的甲板上。
“铿！”
他单膝跪地，那动作，沉重如山。
他没有看向林白，也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对着那个蜷缩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的月白色身影，低下了他那颗高傲的头颅。
“圣女殿下，”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铿锵，“从今日起，我罗成的命，是您的。星巡府……已经不是我等为之效忠的星探府了。您去哪，我便去哪！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他身后，那些幸存的卫士，没有丝毫犹豫，齐刷刷地单膝跪地，手中的兵刃插在甲板上，发出了一片整齐划一的金铁交鸣。
他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在这条充满了死亡与背叛的冰冷廊道中，回荡不休。
这是他们，最后的效忠。
效忠于那道在黑暗中，唯一残存的光。
林月瑶的哭声，渐渐止歇。
“我可以跟你走。”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泣后的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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