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计较吧,难免显得他们不够男子汉大丈夫,竟与一弱质女流斤斤计较,忒的小气。
不与她计较吧……不是,他们凭什么不与她计较啊?难道非要自个儿忍气吞声不成?
总之是轻了不妥,重了又不对。
是以宫明商一来,这兄弟二人便像是委委屈屈的孩子看见了能为他们撑腰做主的大家长一般,既是大松一口气,又颇有点趾高气昂,很是期待明商来替他们出气的样子。
明商却是含着怒气,用力瞪了宫尚角一眼——这个呆子,要不是她命人从中作梗,横插了一杠,只怕今日他拿在手上的,就真要成了泠夫人的医案了!真到那时,她看他怎么哭天抹泪,红着眼睛自责!
话虽如此,但宫明商到底是嘴硬心软的,她轻轻一扬手,接过青玉递过来的医案,复又打量了一眼,确认无误,方才转手传给了宫尚角,“这才是泠夫人当年怀朗弟弟时的医案。”
她一面说,一面却还是有些不解气,便又重重瞥了宫尚角一眼,颇有几分“这回你可给我拿好了,倘若再出纰漏,你看我寻不寻你麻烦”的威视与警告。
两人情重,宫尚角也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与其说明商是因他的莽撞而生气,倒不如说她是因为预见了此事若成真,他将来会有多么的伤心难过,所以才愤愤——本质上,其实还是因为心疼他。
宫尚角自是不会与明商置气的,正相反,听完她的话,他心里正充斥着满满的失而复得的庆幸感,便很是顺从地承受了明商的冷眼,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说些讨饶的话,他便悄悄赔上一个笑脸,这才急忙接过了母亲的医案。
至于他手里那本残卷,虽然暂且不知是谁的,但也还有用,便被宫尚角反手塞进了远徵的怀里。
宫尚角当然是相信明商的,她说她手里的才是泠夫人的医案,那便一定是,只是眼下,有些场面功夫还是要做齐全的,于是,他甫一接过手,便细细地翻阅起来。
认认真真看过一遍后,宫尚角方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不错,这才是我母亲的医案。”
当然,他一人看过还不算完,宫尚角虽有些不舍,但为了大局考量,他到底是压下了心疼,将这份医案重又呈给上首的花长老与雪长老,口中只道,“长老们不妨一阅。”
本次议事,月恒虽然也在场,但长老们之间也少不得要论资排辈,他年纪与宫尚角仿佛,又是新接任的长老之位,阅历极浅,宫尚角自然是先尊资历更深的花长老与雪长老,再才轮得到他。
三位长老对“宫子羽身世有异”这件事虽然意见不一,有觉得宫尚角危言耸听,借机生事的——鸿羽那样疼爱子羽,子羽怎么可能不是他的亲子?
也有觉得事已至此,便不必再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了,宫门既有这样的风声,再想打压,也是无济于事。无论如何,也还是应当查他个水落石出,若真,也能给宫门众人一个交代,若假,倒也能还被冤枉已久的宫子羽一个清白。
如今宫尚角主动将证物送上门,长老们自然没有不看的道理。
只是越看,他们却越是心惊,嗫喏出声,道:“这……”
雪长老和花长老虽不像月恒那样通识医理,但他们毕竟都认字。
泠夫人与兰夫人的孕期虽然相近,又都是姑苏杨氏,但二人命途不同,一人有孝顺懂事的长子承欢膝下,又有夫君的关心与敬重,日常开怀又满足,一人却很是自苦,情绪影响了身体,在脉案上的记录又怎会等同?
再说了,宫子羽是早产儿,可宫朗角却是足月方生,这就是两份脉案之间最大的不同。
“不错,这的确是泠夫人的脉案。”长老们看了又看,确认了又确认,最终还是不得不顶着众人灼热的目光,肯定道。
那么,问题来了,泠夫人怀孕生子时的医案既然在此,那宫尚角手中的那一份又是谁的?
要知道,在这宫门,可再没有第三位,出自姑苏,又曾与两位夫人在同一年有妊产子的“杨夫人”了。
大家不由齐齐看向刚刚还含糊不清,意指宫尚角有意攀诬兰夫人,又赌咒发誓,坚称“羽公子确是兰夫人与老执刃亲生”的雾姬。
眼神渐疑。
——
场上的局势可谓是瞬息万变,此一时,彼又一时,原本还占据了大义与上风,信心满满的雾姬见自己陡陷劣势,也不免有几分瞠目结舌。
在她的计划里,本是想用这半份医案吊着宫尚角,先引得他自以为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在众人之前问罪宫子羽,而她,则静观其变,等长老们无话可说,宫子羽也辩无可辩的时候再跳出来,寻个由头,让长老们派人去搜查医馆。
虽说医馆在宫远徵的管辖下密不透风,但她手里到底还有些人手,想要瞒天过海,将她预备好的泠夫人的那半份残卷藏进去,虽然难办,却也不是没有半分可行性。
等长老们搜到了那半份医案,自然就会知晓这一切不过是宫尚角的算计,反之,宫子羽的身份便也得到了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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