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我说话。
他是一个擅长智谋的人,心思细腻且善于分析。
当我说完这些话后,王矿长的一系列表情变化都在他的观察之中。看到王矿长在听完我的话后一直沉默不语,文革开口说道:“小张,王矿长是理解咱们这些外乡人在这里的处境的。我也是因工受伤等待赔偿的人,为了让王矿长更加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我也说两句吧?”
我点了点头,王矿长也抬头看向了他。
文革向王矿长示意地笑了一下,然后说道:“王矿长,我清楚您是临危受命。我也就把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中您不知道的说一说。我们来到这里,是赵四海以劳动服务公司的名义,到我们那里招工的。我们那里的工厂也有劳动服务公司,就像小张他在他们当地的轴承厂劳动服务公司工作过一样。”
“我们是带着对国家矿区的信任来到这里的。只是来到这里后,我们才发现工作环境是如此恶劣。好在计件工资很丰厚,我们只能为了挣钱忍下了所有。”
“我们相信国家的企业,国家的劳动服务公司也是国家的。可是当我们的同乡死去时,出来处理死亡赔偿的却是矿井矿长。他们对第一起死亡事故给的赔偿是五百元。家属接受不了这点赔偿,找到了赵经理。赵经理说这个矿井是个人的,他们管不着。这时我们才明白这个矿井是个人的。第二期死亡事故赔偿的是四百,后来就变成了三百。”
“这些人在说完赔偿、给了钱之后就走了,连出殡都是家属自己办理。他们所有的坟墓都埋在了这山里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被当地人叫做‘盲流坟’。家属在这里埋葬了亲人,就意味着死去的人永远不能回到故里。家属来回路费加上处理亲人的后事,回去这三百块钱已经所剩无几。再去找矿长讨要,矿长就会让地痞无赖强制性地把这些家属押送到火车上,看着火车开走。”
“我的事情更是让人心寒。我们三人被埋在井下。如果能早几个小时救援,我的那两个同乡也不会死去,我也不会在医院昏迷近两个月。当我醒来三天后,医院就强制我出院回家养病,说是矿上的煤老板跑了,没人给我付医药费。我就这样被赶出了医院,回到家里养病至今。”
“我昏迷期间,我的同乡一直在为我和死去的两个同乡找矿长要赔偿。矿长说赔偿就是三百块钱,我的情况只能是帮着付清医药费。我们一直没答应。后来死者家属来了,每天都在矿井找矿长。矿长就干脆不来了,说他跑了。这个矿井公司接手管理。我们去公司找赵经理,赵经理没有见过我们一次。”
“直到我的未婚妻在火车上遇到小张。小张看到她一个女人,孤身去东北路途遥远,语言还不通,很可怜她,就想帮帮她。他问了她去东北干什么,她就说了这里的情况,并给他看了我和同乡写给家里的信。小张看了信后,气愤不过。本来准备去春城的,结果就来到了这里。”
王矿长耐心地听完文革说的话后,看向我说:“小张,你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年轻人。我是军人出身,我也一直都想像你一样。可是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让我变得开始学会去适应这个社会环境,我也学会了阳奉阴违。在矿区,有书记、有矿长,我其实没有太多的决定权。可是你让我看到了我的曾经,我也想帮你们。”
“我看了你们给服务公司的赔偿要求文件。这个数额是服务公司根本付不起的,就是大矿区也很难付给你们这笔钱。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会觉得我想推诿。其实不是的。我想说的只是现实问题。你们提出的这笔赔偿数额,我觉得应该有你的考量。你不妨直接说给我听听,看看我们能不能达成共识。”
我看出了王矿长的诚意和对我们的坦诚。
看了看文革,文革向我点了点头。
我又看向王矿长,说:“王矿长,谢谢你对我们的坦诚。我在提出这个数额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其实我可以降低这个数额,可是我不能。因为我要用这笔钱的数额迫使你们能答应我的真正要求。”
王矿长看向我的眼神里都是疑惑,也是期待我说出真正的诉求是什么。
“您今天过来,我知道了您现在监管劳动服务公司。其实我也知道赵四海只是临时撤职。当我们的事情解决了,他仍旧是那个经理。所以我的要求就是您不要离开劳动服务公司。我要跟你合作。如果您不能保证将来您还是这个公司的经理,我们不会有一丝退让,还会到局里上访,甚至到国家上访。”
“这个矿井是赵四海姐夫的矿井。这笔钱应该是矿井老板支付给我们的。既然他们拿不出这笔钱,就让他把这家矿井转给我们。我们会用这家矿井跟劳动服务公司合作经营。我们占七成,服务公司三成。我们这七成股份中,有三成作为管理人员股份,其余四成平均分给在小塘矿区的65名川省采煤工人。我们利用煤矿挣到的钱赔偿给那十三名死者家属,赔偿数额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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