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暴雨过后,彩虹终会挂上天空。
暗夜尽头,晨光自会刺破云层。每道伤痕,都是茁茁与这山林对话的印记,是他融入此间的凭证。”
它的目光越过玖鸢,望向远处在暮色中起伏的山峦,长尾随意地晃荡着,惊起几缕飘散的薄雾。
玖鸢望着它,忽然觉得这林间生灵,虽不通人言,却比谁都懂得生命的真谛。
它教会玖鸢的,又何止是对伤痛的释然?
分明是让玖鸢知晓,成长本就伴随着疼痛,而这疼痛,亦是自然给予的珍贵赠礼,如同山风抚过松林,看似无情,却饱含着天地最深远的慈悲。
自茁茁弃了人心中那些桎梏,甘愿化作林间一尾游鱼,顺溪流之势前行,天地便悄然为他敞开另一重门径。
山雾缭绕的清晨,他竟能像猿猴般,仅凭松针坠落的声响便辨明风向。
暮色四合时,指尖抚过树皮沟壑,便能知晓根系在泥土下的蜿蜒走向。
这些变化来得这般自然,恰似春雨润泽新笋,不着痕迹间已破土参天。
暴雨突至,群猿攀着藤蔓躲进岩穴,独他立在雨幕中央。
豆大的雨点砸在肩头,他却纹丝不动,忽而仰起头,喉间发出与猿啼相似却更为清越的长鸣。
那声音惊得雨丝都为之停滞,连盘旋的山鹰都收翅悬于半空。
玖鸢望见他周身似有微光流转,发梢滴落的雨水竟在半空凝成细小的珠串,折射出虹彩。
老猿玄瞳缓缓靠近,用鼻尖轻触他的眉心,喉间发出古老而庄重的低吟。
这一瞬间,整片山林都安静下来,唯有远处瀑布轰鸣,似在应和某种远古的召唤。
茁茁闭着眼,睫毛轻颤,额间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纹路,像极了岩壁上天然形成的图腾。
原来当他放下人的分别心,以赤子之心拥抱猿猴的智慧时,体内沉睡的天脉便如同被春风唤醒的溪流,开始奔涌,在血脉间勾勒出与天地相连的脉络。
玖鸢至今仍记得那只唤作雪团的白兔,绒毛白得像冬夜初降的新雪,红眼睛却似凝结的血珠,在暮色里泛着幽幽的光。那时玖鸢还是那个好奇的小女孩,最喜蹲在青石阶上,看它三瓣嘴翕动着啃食菜叶,细碎的叶片簌簌落在爪边,倒像是春日飘零的梨花。
雪团是乳母从街市上寻来的玩物,被盛在描金漆盒里送进玖鸢的闺房。
起初它总缩在角落,红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陌生的宫室。
玖鸢便将自己的桂花糕掰碎了喂它,它却不吃。
日子久了,它竟也敢用湿漉漉的鼻尖蹭玖鸢的掌心,痒得玖鸢咯咯直笑。
每到暮色漫过窗棂,玖鸢就抱着它坐在绣榻上,絮絮叨叨地说着宫里的琐碎——御花园新开的芍药,小太监偷藏的蜜饯,还有太后对她的不好。
它虽不会应答,却总竖着耳朵,红眼睛一眨不眨,倒比那些虚与委蛇的宫女更懂得倾听。
玖鸢见它白毛上沾着些泥点,就突发奇想给雪团洗澡。
雪团在水里扑腾,玖鸢却只当它怕水,一边哄着“莫怕”,一边用帕子仔细擦拭。
直到它浑身湿透地被抱回窝中,仍蜷缩着瑟瑟发抖,玖鸢才后知后觉地慌了神。
次日清晨,玖鸢掀开绣帐,便望见雪团僵硬地躺在草垫上。
它的白毛不再蓬松如雪,反倒结成一缕缕灰褐的冰碴,红眼睛黯淡无光,像熄灭的烛火。
玖鸢跌坐在地,泪水滴在它冰冷的皮毛上,竟将那些干涸的泥点又晕染开来。
乳母抱着玖鸢轻声劝慰,说不过是只畜生,再寻一只便是。
可玖鸢知道,它不仅仅是兔子,更是玩伴。
后来读《齐民要术》,方知白兔沾水易染寒疾,才明白那日自己的无知,竟亲手断送了一条鲜活的性命。
原来这世间生灵,各有其道,如梅需经霜雪方绽香,竹遇疾风才显风骨。
玖鸢以己度人,用自认为好的方式对待雪团,却不知这“善意”断送了雪团的命。
如今身处山林,看茁茁在猿猴的教导下顺应自然生长,玖鸢才真正懂得:顺其自然。
茁茁体内的灵脉也在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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