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向正门,天照门。
作为皇城九门之一,天照门是连接京城与南方富庶之地的主要通道,每日自卯时开门起,等待入城的商旅、菜农、行人的队伍,便会排出数里之遥。
然而今日,这支庞大的队伍,却被硬生生地截停了。
“轰隆隆——咯吱——”
沉重而连贯的车轮碾压声,由远及近。
五十辆满载着货物的四轮驴车,在一名革新司官员的带领下,如同一条土黄色的巨蟒,径直来到了城门洞前,完全无视了旁边那条排给普通人通行的狭窄辅路。
“站住!干什么的!”
城门校尉张鹏,正带着一队士兵在检查入城百姓的凭引,被这突如其来的车队打断了工作,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愠色。
他按着腰间的刀柄,大步上前,眉头紧锁:“没看到百姓正在排队吗?懂不懂规矩!不管你们是哪个商号的,都给我去后面老老实实排队去!耽误了城防要务,你们担待得起吗?”
张鹏的声音中气十足,常年呵斥人的官威,让周围的百姓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然而,那领头的革新司官员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勒住坐下毛驴的缰绳,从怀中慢条斯理地掏出了一块乌木腰牌,随手抛了过去。
“革新司办事,即刻放行。”
语气平静,却底气十足。
张鹏下意识地接住腰牌,入手只觉触感冰凉。他低头一看,腰牌正面用银丝镶嵌着两个古朴的篆字——“革新”。
革新司!
张鹏的瞳孔,猛地一缩。那股子官威,瞬间泄了个一干二净,后背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京城里谁不知道,革新司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中书门下平章事——“余阎罗”余瑾,一手创立的新衙门。
这个衙门,权力大得没边,上管官员,下管土地,做事风格更是雷厉风行,从不按常理出牌。
前段时间,户部的一名主事,就是因为收受了点“好处”,故意刁难均田司的文书,结果第二天,人就被御史台的监察使当街带走,至今下落不明。
跟革新司作对?
张鹏看了一眼自己这身普通的校尉服,掂量了一下自己那点微薄的俸禄和毫无根基的背景。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原来是革新司的大人当面,失敬,失敬!”张鹏的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他一路小跑着将腰牌恭恭敬敬地还了回去,腰弯得几乎要折成九十度,“大人您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别往心里去。”
说罢,他猛地一转头,对着自己那帮还有些发愣的属下,声色俱厉地吼道:“都瞎了吗!没看到是革新司的大人们在办公务?还不快把路给老子清出来!快!”
士兵们一个激灵,连忙上前,粗鲁地将那些好不容易排到前面的百姓推向两旁,硬生生地在拥挤的城门口,清出了一条足以让车队通行的宽敞大道。
“大人,您请!”张鹏哈着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领头的官员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扬鞭子,驱使着驴车,率先驶入了厚重的城门洞。
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五十辆驴车,首尾相连,在万众瞩目之下,畅通无阻地驶入了京城。
当第一支车队的车尾刚刚消失在门洞后,官道的尽头,第二支车队的身影已经出现。
然后是第三队,第四队……
那连绵不绝的驴车,仿佛一条没有尽头的长河,一队接着一队,源源不断地从天照门涌入,奔赴城内。
这下,所有等待入城的百姓都看傻了。
“乖乖,这得有多少车?运的到底是什么宝贝?”
“看那袋子的形状,像是粮食啊……这么多粮食进城,难道说……”
就在人群议论纷纷,猜测不已的时候,一个推着空板车、想要出城的汉子,正奋力地从城门里往外挤。
他满头大汗,脸上却带着一种极度亢奋的、几乎要手舞足蹈的表情。
“让让!都让让!火烧眉毛了!”
人群中,一个认识他的小贩高声打趣道:“王二哥,这么急着出城干嘛去?捡到金元宝了?”
那被称作王二的汉子闻言,停下脚步,抹了一把汗,嗓门比那小贩还大,声音里都带着颤音:
“比捡到金元宝还金贵!我跟你们说,你们还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赶紧的!回家拿钱,有多少拿多少,去买粮啊!城里,已经抢疯啦!”
“买粮?”一个小老头疑惑道,“谁不知道现在城里粮价贵得要死,我们这些穷哈哈,哪买得起?”
王二一听,急得直跺脚,指着城里的方向,唾沫横飞地喊道:
“谁说贵了?!降了!降了啊!你们知道吗?就在半个时辰前,东西两大市,还有城南城北所有挂着‘革新司指定粮铺’牌子的米行,同时开仓放粮!”
他激动地伸出两根手指,几乎要戳到众人的脸上:
“陈米,一斗只要二十文!上好的新米,一斗也才二十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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