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北凉关。
曾经雄伟的关隘，此刻却被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阴云所笼罩。关墙之外，广阔的平原上，旌旗如海，刀枪如林！
玄州都尉纪灵亲率的五千州军精锐，已经列成了整齐肃杀的军阵。步兵方阵厚重如山，长枪斜指，盾牌林立；两翼的骑兵则往来驰骋，马蹄踏动大地，发出沉闷的轰鸣。
军容整肃，杀气腾腾，一股冰冷的铁血气息，直逼关墙，让每一个站在墙垛后的守军都感到心头发颤。
监察司的车驾停在军阵稍后方，狄仁杰并未露面，但那面代表着朝廷监察权威的“狄”字帅旗，以及旁边飘扬的“奉旨平叛”的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无声地宣示着此行的目的和不容置疑的决心。
三百千牛卫如同沉默的铁塔，护卫在车驾周围，森冷的目光扫视着前方的关城。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北凉关的城墙之上，虽然也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定远军士兵，但气氛却截然不同。许多士兵脸色紧张，眼神中充满了惶恐和不安。尽管弓已上弦，刀已出鞘，但握着武器的手却微微颤抖。
章子安那番煽动虽然暂时将他们绑上了战车，但面对城下那军容鼎盛、打着“平叛”旗号的朝廷大军，恐惧和动摇不可避免地在军中蔓延。
章子安站在城楼中央，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城下的大军，眼神复杂，有恐惧，有疯狂，更有挥之不去的绝望。
两军对峙，剑拔弩张。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凛冽的寒风卷过空旷的战场，发出呜咽的声响。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名骑士从州军阵中缓缓策马而出。
来人并未披甲，而是身着一身干练的监察司黑色官服，腰悬长刀，面容冷峻，眼神锐利，正是李元芳。他独自一人，催马来到距离关墙约莫一箭之地，勒住了缰绳。
他抬头望向城楼，深吸一口气，运足了内力，声音如同洪钟一般，清晰地响彻在关前关后每一个人的耳边：
“关上守将听着！！”
声音远远传开，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城上城下的所有杂音。
“我乃朝廷监察司校尉李元芳！奉边军总监察使狄大人之命前来！”
“北凉关防御使章子安，涉嫌勾结北蛮，走私军械，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天地不容！”
“尔等身为大周将士，食朝廷俸禄，理应忠君报国！速速打开关门，交出叛贼章子安，或可将功折罪，免于牵连！”
他的声音愈发严厉，如同冰冷的刀锋：
“若尔等执迷不悟，负隅顽抗，便是与叛贼同罪！城破之日，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打开关门！交出章子安！！”
最后八个字，更是如同炸雷般在空中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李元芳的喊话，如同一道最后的通牒，带着朝廷的无上威严，狠狠砸在了北凉关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城墙之上，一片死寂。许多士兵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握着武器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一些人的目光开始游移，偷偷看向城楼中央脸色铁青、身体微颤的章子安。
关下，州军阵列依旧沉默如山，但那股逼人的杀气，却仿佛更加浓重了。
李元芳的声音如同重锤，砸在北凉关每一个守军的心坎上，城墙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片刻，便被更加剧烈的骚动所取代。
士兵们眼神惶恐，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开始下意识地后退，远离墙垛。
就在这军心浮动、眼看就要崩溃的关键时刻，副将李全猛地从章子安身边冲了出来！章子安脸色惨白，站在那里摇摇欲坠，似乎已经失去了指挥的能力。
李全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对着城墙上慌乱的士兵们，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
“兄弟们！都他娘的给我稳住！别听他胡说八道！！”
他的声音尖利而刺耳，充满了煽动性：
“朝廷？！朝廷何曾把我们这些在边关卖命的当人看过？！我们在这里挨冻受饿，跟蛮子拼命！他们在京城吃香喝辣！现在倒好，随便找个由头，就要治我们的罪！把我们当猪狗一样宰杀！”
“他说交出将军就能免罪？！放屁！那是骗你们的！他们就是要杀光我们！用我们的人头去换功劳！想想王通！想想那些被抓走的弟兄！他们的下场你们没听说吗？！”
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状若疯癫：
“投降也是死！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像狗一样被他们杀了，不如跟他们拼了！！”
“反了！他妈的！大不了就反了！跟着将军，守住这北凉关，我们才有活路！否则，都是死路一条！！”
李全的煽动，恶毒地利用了部分士兵心中积压的不满，以及对朝廷酷吏的恐惧，更重要的是，将所有人的命运与章子安强行捆绑在一起。
一些被他说中心事，或是被死亡恐惧吓破胆的士兵，眼神开始变得凶狠起来。
城下的李元芳见状，眉头紧锁，正欲再次开口喝斥，稳定军心。
就在此时，李全眼中凶光一闪！他看到了李元芳还在关下喊话，一股被逼到绝路的戾气猛然爆发！他猛地转身，一把抢过旁边一名弓箭手手中的长弓，搭上一支狼牙箭，甚至没有过多瞄准，手臂肌肉贲张，对着城下的李元芳，狠狠地将弓弦拉满！
“去死吧！朝廷的走狗！！”
伴随着一声怒吼，弓弦猛地弹出！
“嗖——！”
一支闪烁着寒光的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空气，直奔城下的李元芳射去！
这一箭，又快又狠！
箭矢离弦的瞬间，关上关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对峙的局面，被这一支骤然射出的冷箭，彻底打破！再无任何回旋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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