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看到胭脂也不是成张的,而是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里面装着一盒,像玫瑰膏子一样。
宝玉笑道:
“市面上卖的胭脂都不干净,颜色也浅。
这是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洗干净了渣滓,配上花露蒸制而成的。
只用细簪子挑一点点,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抹在嘴唇上;
手心里的量就够抹脸颊了。”
平儿照着做了,果然妆容鲜艳异常,而且甜香满颊。
宝玉又把盆里开着的一枝并蒂秋蕙用竹剪刀剪下来,插在她的鬓发上。
忽然李纨派丫头来叫她,平儿才急忙忙地走了。
宝玉因为从来没有在平儿面前尽过心。
而且平儿又是个极其聪明、清秀俊美的上等女孩儿,和那些粗俗笨拙的人不一样,心里一直很遗憾。
今天是金钏儿的生日,所以一整天都不开心。
没想到后来闹出了这件事,竟然能在平儿面前稍微尽点心意,这也是今天意想不到的乐事。
于是歪在床上,心里觉得很满足。
忽然又想到贾琏只知道用淫乐来满足自己,根本不懂得呵护体贴女孩子。
又想到平儿没有父母兄弟姊妹,独自一人,要伺候贾琏夫妇二人。
贾琏的粗俗,凤姐的威严,她竟然能周全妥当,今天还遭受这样的虐待,想来她的命比黛玉还要薄。
想到这些,便又伤感起来,不知不觉地流下泪来。
见袭人等人不在房里,便尽情地落了几滴伤心泪。
又起身,看到刚才平儿衣裳上喷的酒已经半干了,便拿熨斗熨好叠起来;
看到她的手帕忘了拿走,上面还有泪痕,又拿到脸盆里洗了晾上。
又是高兴又是悲伤,闷了一会儿,也往稻香村去了,说了一会儿闲话,掌灯时分才离开。
平儿就在李纨那里歇了一夜,凤姐儿则一直陪着贾母。
贾琏晚上回到房里,冷冷清清的,又不好意思去叫人,只好胡乱睡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想起昨天的事,觉得很没意思,后悔不已。
邢夫人惦记着昨天贾琏喝醉了,一大早便过来,叫贾琏到贾母这边来。
贾琏只得忍着羞愧过来,在贾母面前跪下。
贾母问他:
“怎么了?”
贾琏赶忙赔着笑说:
“昨儿原是喝了酒,惊扰了老太太您,今儿特来领罪。”
贾母啐道:
“下流东西,喝了点酒,不说安分守己地去睡觉,反倒打起老婆来了!
凤丫头平日里那么要强,像霸王似的一个人,昨儿竟被你吓得可怜。
要不是我在,你都要伤了她的命,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贾琏心里满是委屈,却不敢分辩,只得认错。
贾母又道:
“凤丫头和平儿难道不是美人胚子?
你还不满足!
成天偷鸡摸狗,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你屋里拉。
就为了那些个淫妇,你又是打老婆,又是打屋里的人,你好歹是大家子公子出身,这下可真是丢尽了脸。
要是你眼里还有我,就起来,我饶了你,乖乖地给你媳妇赔个不是,拉她回家去,我就高兴了。
不然,你就只管出去,我也不敢受你这跪。”
贾琏听贾母这么说,又见凤姐儿站在那边,没有盛装打扮,哭得眼睛都肿了,也没施脂粉,脸色黄黄的,比往常更显得可怜可爱。
心里想着:
“不如赔个不是,大家也好和好如初,还能讨老太太的欢心。”
想罢,便笑道:
“老太太的话我哪敢不依,只是这么着越发纵容她了。”
贾母笑道:
“胡说!我知道她最有礼数,不会冲撞人。
她日后要是得罪了你,我自然也会作主,让你能降伏她就是了。”
贾琏听了,忙爬起来,给凤姐儿作了个揖,笑道:
“原是我不对,二奶奶饶过我吧。”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贾母笑道:
“凤丫头,不许再恼了,你要是再恼,我可就恼了。”
说着,又让人去把平儿叫来,让凤姐儿和贾琏两人安慰平儿。
贾琏见了平儿,越发顾不上其他了,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听贾母这么一说,便赶忙上前说道:
“姑娘昨日受委屈了,都是我的不是。
奶奶得罪你,也是因我而起。
我赔了不是不算,还替奶奶也赔个不是。”
说着,也作了个揖,引得贾母笑了,凤姐儿也笑了。
贾母又让凤姐儿去安慰平儿。
平儿赶忙走上前来给凤姐儿磕头,说:
“奶奶过生日,我却惹奶奶生气,是我该死。”
凤姐儿正为昨天酒喝多了,不念往日情分,一时冲动,听了旁人的话,无故让平儿没面子而感到羞愧后悔。
如今见平儿这样,又是惭愧,又是心酸,忙一把将她拉起来,落下泪来。
平儿说道:
“我伺候奶奶这么几年,奶奶连一指甲都没弹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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