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账房从台后踱了出来,他面色沉静,“你,去把门打开!”他指的是大掌柜,他竟然敢指使大掌柜,三个伴伙都有些吃惊。
哪知大掌柜听了这句话,竟然连连点头,小跑着去开门。三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门打开,因为外面的人实在太多了,没等全部打开,涌进来的人群便将三人全都挤在了一旁,门外的人如同洪水,眨眼间便将偌大的厅挤得满了。
大掌柜满头大汗,声嘶力竭地吼着,但这些人似乎都在尽力向前拥,想要排在前面,他们个个都举着柜坊里专用的“会子”,口里都在嚷嚷着什么,大掌柜的吼叫没人听得清楚。
“各位安静!”一个清亮的声音压住了厅内的嘈杂之声,这人似乎并没有大声讲话,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都聚向说话之人,正是刚才命令大掌柜开门的那个账房先生。
“各位有什么话说一个个地来讲,不要都说话,这样谁也听不清!”
离他最近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他把一只枯瘦的手抻向账房先生,“我要取钱!”
“这有什么!”账房微微一哂,“通宝柜坊就是为众位行商方便的,存钱取钱是本坊最大的业务,不论是做哪一样都要慢慢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容各位如此喧哗吵闹!”
说到后来,语气渐渐严厉,大厅中的声音竟然被他压制下来。
老头子身后两个年轻人突然挤了上来,“你不要再装了!我们全都知道了!”
账房脸色一变,“知道什么!”
“你们通宝柜坊私铸铜钱,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了,还在这里故作镇静,用不了一时半刻,官家就来查封你们了,快给我们兑钱!”
这几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一块巨大的石头,瞬时人群又是了阵喧嚷,“兑钱!快点兑钱!一会儿官兵来了,封了你们柜坊,我们的会子一文也不值了!”
“兑钱!兑钱!快点给我们兑钱……”
柜台后面的几位账房也早已经站了起来,听到这个消息,个个惊得面无血色,手摇心颤。再看刚才那个账房时,也是一脸诧然。
大掌柜地却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鼓气力,挣扎着走到人群中央,手指年轻人的面孔,大声骂道:“胡说八道!你哪里来的胆子敢凭空污蔑咱们,不怕吃官司吗?”
那个年轻人一下被他的气势震住,不敢再说话,旁边的年轻人道:“你才胡说八道!京城里都传开了……”刚说到这里,门外又是一阵喧哗,眼见又有几十人闯了进来。
大掌柜眼见不是办法,便望向那个账房先生,账房早已经恢复的镇定,把手一挥,“既是如此,大家不要拥挤,排好队一个个来,保证每人都可将钱兑出来。”他声调并不高,但跟刚才一般将众人的喧闹之声全都压了下去。
“只是有一个说法,你们这般听风便雨,不按规矩前来挤兑我们柜坊,那是诸位违约在先,这利息可就……”
“我们宁可不要利息!”年轻人道,“你只管把咱们的钱原本还回来即可!”其余众人也都跟着叫嚷不休。
账房冲大掌柜使了个眼色,“如此,咱们便给大家兑银子吧。”他返身回到柜台里面,又冲那些账房挥一下手,“给他们兑银子!让伴伙们到银库里把银子都抬出来。”
“大掌柜的!如果一会儿……真的……真的有官军来了可怎么办?”一个伴伙说道,大掌柜不等他说完,嘴巴又招呼上去。伴伙吓得一缩头,赶紧跟另外一个去银库了。大掌柜转身出了大门,他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当家的人。
几乎就在通宝柜坊遭挤兑的同一时间,端木世家在京城的第四家生意也发生了大事。
天香榭隐于汴河西水门内湾,背靠皇城司下辖的暗狱高墙。正门恰好对着京城里最大的“鬼市”入口。天香榭的构造极为独特,三层船形楼阁横跨汴河支流之上,据说这个建筑用时几达三年,端木家也是网罗了国内顶尖的匠人设计打造而成。
整个建筑呈现出船形,船头部是一座从西域传过来的妖神毗湿奴形像,船尾则立一杆高达三丈的灯柱,灯柱弯曲旋转,像一个立于海面的南海鲛人,鲛人双手合于胸前,掌心向上托一盏灯,每有重大节日,夜半子时则点燃灯火,火焰却呈淡绿色。
整舰用几百株暹罗铁木打造而成,船身遍嵌爪哇螺钿,阳光照射下,幻彩迷离如孔雀开屏。舷窗呈椭圆形,并不甚大,上面有几扇镶波斯水晶薄片,外面可以望见窗内垂着的紫藤萝帘,微风过处,似乎能够闻到它们淡淡的香气。
整栋建筑中,最吸人眼目的当属桅杆,这根桅杆高九丈九,挂二十盏羊皮灯笼。灯笼面硝制得精薄如纸绢,上绘汴河各处美景。
甲板由南海砗磲碎拼铺成,当人走在上面,每步都会响起裂帛之声。围栏全部是北方云杉木,上面雕刻着高丽婴戏图,据说童子眼珠所嵌的全部是漠北狼目石,能够随月影相转动,似乎在窥视往来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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