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书语气很平淡，缓缓接着说：
“油画用的颜料味道确实不太好闻，不过主要是化学溶剂的刺鼻气味，我闻的习惯。”
“这一支……很臭。”
臭味？
许寒山做好了心理准备，从身旁捡起一管朱褐色颜料。
他效仿着璃书动作，先是微微用力，打算将颜料封口处干涸的部分先挤出去。
结果，这一管颜料和刚才不同，里面已经有了很多腐烂产生的气泡，下一秒，浓稠的褐色管状血肉，顺着开口 “噗” 地一下喷了出去！
“许寒山！你是不是故意的！”
要不是璃书躲得快，这一管腐肉和血浆混合而成的东西，就会被直接挤喷到她身上！
“你说得对，这颜料真的不太对劲。”
林宇观察着落在地上那些“颜料”，每看一分，心脏就提起来一分，寒意涌遍他的全身。
三人又尝试了其他颜色。
似乎不管哪种颜色，原材料中，都有着大量人体组织器官。
红、白、黄这几种色系，几乎找不到正常颜料的存在，只在蓝、绿等人体内没有的颜色，遭受异变才会轻一些。
像先前那黄色颜料，干脆就是用大量人体脂肪与极少量黄色油墨混合而成。
“好恶心。”
三人胃里已经翻江倒海。
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态，才会用如此残酷的手段，把活生生的人，制作成颜料？
既然颜料是这种东西，那画架上的画是用什么画出来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站在亭子中心。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这幅画上面也散发着异味，但画出来的东西……还算正常。
画中描绘的，是这栋亭子在未起雾时的冬日晴天景色，只是笔触有些过于幼稚，幼稚到看上去很不自然。
许寒山来到这个世界前，经常会路过幼儿园门口，那里有时候会展出孩子们的画。
有些儿童画毫无技巧，用大块色彩，粗糙的笔法来画人，就会有那种异样的惊悚感。
整幅画雪白一片，正是一个月前大院里白雪飘飘银装素裹的景色。
“画架没被人挪动过。”
许寒山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画的表面。
一片片骨粉稀疏落下，落在地板上，晶莹地反射着手电筒光晕。
“你们看，画上的内容，就是从这个视角向外看的景象。”
画面中，庭外湖水被粗暴地涂上大片白，其他部分也有道道不均匀的白色，意味着积雪正覆盖着整个大院。
画面中心，是三个人形生物，大概是房客。二男一女，每个人脖子上都绘了条红色围巾，脸上一片空白，黄色颜料肆意涂抹，因为油脂变质的原因，已经发黑。
“这里当时有四只鬼……三只坐在亭边看雪，最后一只把他们画了下来。”
“……是这样吗？”
璃书有点不太确定，这不符合她心中对鬼的印象：
“不过我知道，它画的好烂。”
“把小学时候的我叫来，都能画得比这好。”
“你不就是……”
许寒山下意识地打趣道，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这可是璃书的一个雷点，想再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璃书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对这话没太大反应，接着说道：
“不说景和人，你们看这边。”
她踮脚，抬起小手，指向画布右上方：
“就连刚学画的小朋友，都知道画阳光不要画的太实在，要画一半透一半。”
“搞不懂这幅画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说是构图和结构，算是老手了，落实到具体技法，下笔力道，连初学者都不如。”
“简直就是在画帖上无意义地反复厚涂上色。”
“艺术生？”
许寒山问道，也走到那个角落，用手电筒照射着，认真观察起来。
刚才璃书说的话，突然给了他一个灵感。
“嗯。”
璃书也没隐瞒：
“我这模样长不高了，当时家里人就干脆让我挑喜欢的方向去学。”
“你说得对，这就是在画帖上临摹的画。”
许寒山感慨一声。掏出钢笔，笔尖在亭子里流动着金色的微光。他控制好力道，一点一点地将那厚涂的阳光从画布上刮下。
绘画这方面，许寒山其实并不精通，他只是擅长素描，说是擅长，也不过是在普通人里表现得稍好而已。
但他，却很懂鬼！
“果然，你们来看。在颜料之下，还有一幅画，这才是原本应有的样子！”
钢笔在画布表面飞速移动，一层层散发着异味的颜料被他刮下，纷纷飘落在地上。偶尔亭间一阵穿堂阴风拂过，将这些颜料碎屑全部卷到空中。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幅画工精美、笔触细腻、色彩考究的冬日景色油画。
就连一向还挑剔的璃书，都屏住呼吸，抬头默默望着。
如果说，先前那幅画的是尚未入门的幼儿之作，那这一幅称得上准专业人士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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