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等晏清回答,旁边正在摆放碗筷的疏翠咬了咬下唇,细声急急接道:“她……在那边……六点钟方向的湿土里……找……蚯蚓吃……”
说完,她自己似乎都打了个寒颤。
陆沐炎眉眼一抽:“额?”
“哈哈!”
绿春凑过来,递上一碗刚盛出的、热气腾腾的稠粥,那社交悍匪的笑声传来:“离祖啊,漱嫁根本不吃人饭,每个饭点儿不用管她哈!”
陆沐炎挠挠头,腼腆一笑,接过温热的粥碗:“叫我小炎就好,太客气了哈。”
她端着碗,眼神锐利地再次扫视营地,又有些疑惑:“潜鳞呢?还有幻沤和霜临呢?”
“他们…也吃那些东西?”
说着,陆沐炎像是自己吃进嘴里似的,抽了下唇角。
“对哦!”
迟慕声的声音自身后帐篷响起,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顶着一头精神的短发茬走出来:“坎宫只有药尘师兄在吗,怎么一早都不见影儿了?”
闻言,不远处正在练步的风无讳动作微微一滞,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戏的弧度,眼神飞快地、带着促狭地划过迟慕声。
疏翠更是眨了眨眼,纤细的手指悄悄抬起,欲言又止地指向迟慕声身侧某处阴影,小幅度地摆动着,试图暗示什么。
然而,已经晚了。
一道冰冷、平板,仿佛没有丝毫活气的呼吸,毫无征兆地贴近迟慕声的耳廓,声音轻得像落叶擦过:“我在。”
“我靠!”
迟慕声浑身汗毛倒竖,整个人惊得弹开半步,手里的粥差点泼出去,心脏狂跳:“你……你这人走路咋没声儿啊!”
“哈哈哈!!!”
风无讳再也忍不住,指着迟慕声大笑起来,瘦高的身体笑得前仰后合:“昨儿是沐炎,今儿是你,坎宫这几人果然成功地把咱们轮流吓了一遍!”
绿春却不乐意了,大手一挥,指着一旁的少挚:“哎哎哎,不算啊!昨儿少挚可没被吓着,一个月的地还得你来扫!”
陆沐炎和迟慕声同时一惑,随即瞬间反应过来,她端着碗眉眼一抽:“…...拿我们做赌注呢!?”
一旁,帮忙盛粥的药尘也难得漏出几分爽朗的笑意,解释道:“坎宫本擅隐匿,你不特意用炁去‘找’,他们就跟影子似的,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仿佛为了印证药尘的话,旁边原本看似空无一人的树影下,潜鳞和幻沤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缓缓凝聚、清晰。
他们早已端着碗,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潜鳞灰绿的下垂眼半阖,左脸至脖颈的银鳞纹在晨光里冷冷泛光,他碗里堆着的肉,几乎要溢出来;
幻沤的面容依旧像被雾晕着,可异色瞳在清晨更显诡异深邃,他端碗的动作平稳得过分,碗里的肉更是冒尖。
这一幕荒诞得几乎有些好笑:一个和尚嚷着要多放肉,最后肉最多的却是两个最不像“人”的人。
不,三个——
霜临吓完迟慕声后便端起了一份巨量肉碗,蹲在潜鳞与幻沤身边,继续低头吃饭。
……
…...
篝火噼啪,粥香、肉香与草木灰烬的气味缠绵在一起。
众人渐渐围拢过来,或坐或站,捧着粗陶碗,在这片被未知险境包围的林间空地上,竟也暂时拼凑出了一圈带着烟火气的、微弱的“安稳”。
热气从碗里升起,与晨雾纠缠,肉香、米香、草木潮气混在一起,钻进鼻腔,竟让人产生一种短暂的错觉——
仿佛这片山,真能容得下人间烟火。
天光彻底放亮,林间鸟雀啁啾,光柱透过叶隙投下道道斑驳。
有人端着粥靠着树干,低声聊起昨夜的器械;
有人一边啃肉一边笑骂;
有人沉默地咀嚼,眼神却不时越过篝火望向雾更深的石阶尽头。
说笑声、吞咽声、碗筷轻碰声交织。
闲适在此刻是真的。
可那闲适像篝火一样,只能照亮一圈人影,照不到雾里。
雾后面是什么,谁都知道——
只是没人愿意在吃第一口热饭的时候,把那句话说出口。
陆沐炎小口啜着微烫的粥,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却只在胃里激起一点徒劳的温热。
她沉默的目光依旧缓缓扫过每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掠过他们脸上暂时的松弛。
掠过篝火跳跃的光影,最终投向营地外那深邃无垠、仿佛随时会吞噬这片刻安宁的古老森林。
碗中的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她的视线,却让心底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这片闲适,薄如晨曦,底下涌动的,是看不透的暗流。
…...
…...
“嗖——!!!”
一道细微到近乎幻觉的破空声,骤然而至!
旋即,一抹冰冷银光,贴着晏清耳廓的肌肤划过,带起的风锐利如针!
凉意像刀背刮过皮肤,连耳廓细小的汗毛都被瞬间削起。
那银光快得只留下一线残影,“夺——”地一声闷响,树皮中心崩开细碎木屑,已深深钉入他身后一株古木的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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