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的清晨,星城的天空依旧笼罩在雨后的潮湿气息中。省政府大楼外,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台阶的石面上留有昨夜骤雨冲刷过的水痕。走廊里的灯还没完全亮透,整个办公楼仿佛被一层尚未散去的雾气笼罩,显得压抑而沉重。
十楼小礼堂的门口,几名工作人员正搬运着文件箱和投影设备,走廊两侧临时摆上了几张长桌,上面整齐地放着档案袋、笔记本和签字笔。桌角压着一叠红色的“旁听证”,格外醒目。今天的“问政式面谈”是办公厅副主任观察期的一次关键考核,纪委、审计、法制办、应急、数据局的干部齐聚一堂,气氛比任何一次例行会议都要凝重。
陈晓峰走进会场时,手里只带着一本薄薄的《岗位承诺》,封面上用黑色钢笔写了八个字:把权放下去,把责拎上来。相比之下,邓志远身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怀里抱着厚厚的文件夹,眼镜片折射出冷冽的光芒,显得稳健而自信。
另一名从外地挂职回来的干部,额头冒着细汗,手里攥着厚重的材料夹,生怕有任何闪失。这一幕,让不少旁听的干部心头生出微妙的比较:一个是经验老到、根基深厚的系统干部;一个是带着跨区域履历的挂职人选;而陈晓峰,看起来却像个“赤手空拳”的年轻挑战者。
问询正式开始。纪委的干部率先发问,声音不快不慢,却字字铿锵:“请三位谈谈,合签制下如何防止‘免签卡’被滥用?要求一句话原则,三句话办法,十个字底线。”这是典型的“以简驭繁”,不仅考反应,更考体系。邓志远回答得娴熟:“原则是依法依规,办法是培训、抽查、问责,底线——不越权。”言辞稳妥,却略显空泛。
挂职干部则答:“原则是依法行政、程序正当,办法是建立督查组、定期通报、出问题倒查,底线——不失控。”他的回答条理清楚,但稍嫌笼统。陈晓峰起身,神色平静:“原则——放程序不放决定;办法——三层留痕、七日复核、异动预警;底线——一步一印,谁签谁当。”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尤其是那句“谁签谁当”,让不少在场的干部对视一眼。纪委处长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赞许。
第二个问题来自法制办,直指要害:“授权卡是钥匙,钥匙有锋刃。出现越权,副主任该担什么责?”这种问题,若是回答模糊,便会显得推诿;回答过于激烈,又可能让人觉得轻率。邓志远答:“副主任必须担责,但具体责任要依制度划分。”看似无懈可击,却缺少担当意味。
挂职干部补充:“遇到重大损失,必须提交集体讨论,由集体兜底。”这是体制内常见的安全说法。陈晓峰沉吟片刻,答得更为锋利:“副主任的第一责任,是‘设边界’。若越权发生在边界之外,我担程序之责;若发生在边界之内,我担选人之责。制度不是挡箭牌,挡不住的箭,要有人接。”
全场短暂沉默,随后传来几声轻轻的赞叹。这一句话,把责任划分得清楚,也把态度亮明了。赵建国坐在前排,眉梢微挑,眼神中浮现一丝深意。
接下来的问题更尖锐。数据局的干部问道:“昨晚系统出现共享账号登录,你们如何看待?如何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这是公开点出前一夜的风波。邓志远略显迟疑,答道:“这是管理不严,要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
挂职干部说:“应当加强系统监控,完善报警机制。”陈晓峰则直接把昨晚的日志投影在屏幕上:“异常出现在零点三十七分。我们发现方式是‘时间戳回撤’与‘终端指纹不匹配’。目前,所有共享账号已冻结,改为实名二次认证;当晚的所有‘黄卡’已经回滚复核,留痕齐备。
并且,我们已把事件张贴在一楼‘问题墙’,不回避,不粉饰。”他最后一句话,声音低沉,却让全场为之一静。纪检干部互视片刻,微微点头。
整个问询持续了两个小时,问题密集、犀利,没有留丝毫情面。审计部门追问“授权卡对预算执行的影响”,应急部门提出“突发事故如何快速跳过程序”,法制办要求说明“边界划分如何与上位法衔接”,纪委质问“免签是否可能滋生灰色空间”。
每一问都像钉子直直钉下。陈晓峰的回答没有华丽的辞藻,但每个要点都配有路径、阈值与追责条款。他把“制度件”的逻辑掰开揉碎,甚至举例:“危化品演练备案,如果全程预审批,时间会拖长;但我们设定阈值,允许先演练后备案,前提是风险评估和预警预案到位。
阈值内放,阈值外关,全部留痕。”这些例子让不少旁听的企业代表暗暗点头,心想:若真能落到实处,效率与安全两端或许真能兼顾。
散会时,主持人要求三位候选人用一句话概括“副主任之责”。邓志远答:“统筹协调。”挂职干部答:“沟通桥梁。”陈晓峰略一停顿,说:“立边界、提效率、稳风控,出事不躲,成事不抢。”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却让人听出一股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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